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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航天气晴_风信舟【完结】(4)

  她觉得自己从前真是被那人惯坏了,所以才会奢望在发生了那些事后,她依旧在徐稚闻的心里占据着小小的偏爱。

  宁城远郊被市里人戏称为“乡下”,这里只有一条地铁线联结市区,偏偏还隔三岔五故障停运,公交车又不准时。

  童弋祯在公交站台坐了二十多分钟仍旧没等到车,雨势却越来越大,砸在路边冒出咕嘟咕嘟的水泡,将她的半条裤子溅湿。

  好冷。

  童弋祯心一横点开打车软件,不过雨天是很难打到车的,尤其是这种偏远的远郊,没什么赚头。

  她一次次切换载距的长度却依旧没人愿意接单。路线如果再延下去,就是她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她出不起。

  伴随着哗哗水声,一辆黑色的SUV停在路边,车窗缓缓落下,露出徐稚闻颇为立体的侧脸,他今天穿的这件灰色的衬衫,每一颗扣子都系的妥帖:

  “上车,回市里。”

  “不需要,我叫了车。”

  童弋祯有时候真的很想抽自己几巴掌,她怎么就这么别扭。死要面子活受罪。

  为了确保信息的真实性,她还拿着手机屏幕晃了一下,又怕对方看清很快收回来。

  车里的男人没什么动作,只是喉结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车的双闪打开等在原地。

  这下轮到童弋祯尴尬了,她心一横干脆将目的地又拉远了几站,希望能快些有人接单又纠结车费。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打车软件仍旧没有消息,这边真的太偏僻了,童弋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鼻尖。

  “啪嗒”一声,车门打开,徐稚闻跨出来攥住童弋祯的手腕就往车上拽。

  童弋祯没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放开,你疯了!”

  “上车。”他倒是言简意赅。

  “不需要,我叫了车的!”童弋祯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你不是要采访我?”

  徐稚闻的手没有松开,他们两人力量悬殊,童弋祯挣不开。

  “你不是没空!”

  “是没空。”

  “你耍我呢!”

  童弋祯抬头瞪他,眼睛雾气蒙蒙。

  “拒绝你,就是耍人?”徐稚闻难以控制地握紧了手:

  “那你呢?你到底当我是哥哥还是…”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住。

  “徐稚闻!”

  这一巴掌,童弋祯用了很大的力,掌心都被震的发麻,像有密密麻麻的爪子在挠。

  这一巴掌几乎用竭她所有力气,一低头便觉得有些眩晕。

  徐稚闻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冷笑一声,顺势将人揪住丢进副驾,锁车关窗,动作一气呵成。

  童弋祯懒得再挣扎,她太累再对峙下去似乎也没有太大意义,她和徐稚闻还能怎么样呢?

  车内的空调早被调到舒适的温度,温暖封闭的环境会让人自然地放下戒心甘于沉沦。

  漫天的雨幕里,只有车内这一方狭窄逼仄的空间,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在这个空间似乎做什么都不会被人知道,自然就不会被什么可笑的道德捆绑。这种时刻是人类难得可以放纵欲望去指挥理智的时刻。

  徐稚闻忽然侧身探来,童弋祯退无可退。

  探过湿润的眼眶,徐稚闻泛红的侧脸在童弋祯面前无限放大……像伊甸园的那条毒蛇,去诱惑她犯禁。

  她轻呼一口气,在心里再次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唇齿微动:

  “哥。”

  童弋祯喃喃,这声“哥”是堪堪挤出来的,音调轻得像一片羽毛,还没落在地上就化了。

  “咔哒!”

  安全带被扣上。

  徐稚闻颓然坐回去,想要发动汽车却迟迟没有启动,他握着方向盘的指骨微微发白,似是从唇齿间撕磨出的词,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丧家犬般笑起来,言语也变得锋利:

  “童弋祯,你是不是以为,过去这些年,我们之间就清清白白了?”

  童弋祯不可置信地扭头望向徐稚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好像他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黄色新闻。

  那句话带着十足的恶意,徐稚闻觉得自己是疯了,他现在完全是发病的疯狗!

  童弋祯离开的这几年他仅剩不多的那点儿理智、那点克制、那点分寸都被从骨血里肆意长出的欲望和怨念消磨殆尽。

  童弋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被什么堵着说不出来,嘴巴一张一合怪滑稽的。

  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脸色一寸一寸白下去。

  大脑里的某个记忆开关被打开,她好像再次闻到闷热夏季阁楼的腐朽木头味,混杂着樟脑的锐利,让人一阵清醒、一阵眩晕。她捂着嘴将头偏在一旁,努力克制胃里的翻滚。

  无数记忆的碎片疯了一样涌进她的脑袋,她像乘着一艘敞船,失去方向任由湖水动作,一只小腿被他掐住,另外一只搭在他的肩上发出规律的震颤。

  “我就这么令你作呕吗?你长大了,就不再需要我了。”

  徐稚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童弋祯玩的团团转,他摘掉眼镜,听见童弋祯抑制了一整个上午的咳嗽终于爆发。

  她咳的很费力,下巴扬起方便送气,惨白的脸色透出异常的红晕。

  徐稚闻心里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巨大的恐惧让他很快冷静下来。帮童弋祯解开安全带后将人揽住,迅速从车内储物匣里取出一只气雾喷剂帮她缓解,动作熟练的完全不像第一次。

  童弋祯患有慢性哮喘,平时不显,第一次发作是七岁。

  徐稚闻还记得,那是个很闷热的夏天,童弋祯咳的昏天暗地,是他爸背着人去的医院。一路上,徐稚闻就跟在旁边跑,他牢牢握着童弋祯垂落的手没松开过,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从前他很自在,什么也不怕。可那天,他攥着那只小小的手,却开始真的恐惧她会像大人说得那样:“小姑娘身体弱,挺不过去也就挺不过去了。”

  那样,就没人再天天当他的跟屁虫,每天哥哥、哥哥地叫他……

  药效很快有了作用,童弋祯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徐稚闻却没松开手。

  她不说话,他便只这样静静地承接童弋祯泪水涟涟的目光。他知道那些眼泪不是因为他流的,是她生理性的反应,可还是会觉得心疼,觉得舍不得。

  看着她,他又觉自卑,亦变谦卑。

  这些年积攒在心底那种疯狂撕咬着,要他报复回去的那种狂烈情绪,竟就这样被她按下,彻底败下阵:

  “去医院。”

  第3章 惊蛰

  雨势越来越大,童弋祯没有回他,徐稚闻发动车子。

  “不去医院。”她的拒绝的干脆:

  “送我回报社就好。”

  “不顺路。”

  徐稚闻将车内的暖气调的更足,又从后座扯了一张毯子丢给她。

  童弋祯气结:“那你问什么,我晚上还要赶稿。”

  车子驶入高架桥,看着窗外积木般拥堵的车辆,就知道这必然是趟需要耗费些时间的旅程。

  徐稚闻看出了她的烦躁,状若无意说起:“你不是要做专访,和你的采访对象待在一起不算工作吗?”

  “你同意专访?”

  “可以考虑。”

  徐稚闻的手指在方向盘点了点,掩饰自己的情绪:

  “如果你现在闭上嘴的话。”

  童弋祯拿起手机给吴彤回了消息,随后报出一个地名,就拥着毯子沉沉睡去,毯子上是她久违的熟悉味道,会让人抑制不住的想起坊镇,想起从前。

  她将脑袋偏到靠窗的一边,不想让眼角新晕出的濡湿被他发现。

  徐稚闻真的是个很恶劣的人,第一次见他,就惹她哭得全无仪态。

  ……

  彼时,才刚过六岁的童弋祯第一次来到坊镇。

  这里是外祖母的家,母亲说以后她们就要在这里生活。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一回来,母亲和外婆就在吵架,好像她去哪里,哪里就会争吵不休。

  其实这个年纪,童弋祯已经有足够的判断去破译那些大人嘴里尖刻的指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只是大人们仍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以在她面前不加掩饰的说任何内容。

  “当年让你打掉。”

  “太心软会害了你。”

  “带着个拖油瓶……”

  根据以往的经验,大人们每次激烈的争吵后,她就有很大的概率要跟着搬家,从父亲学校单位的小公寓搬到爷爷奶奶远郊的别墅,再搬到城中村不见天日的小出租屋,但这次她居然有点舍不得。

  外婆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也没有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花园和长廊,但有两颗很有生机的香樟树。东侧矮矮的院墙同邻家隔开,只是墙边的树影交织在一起,很难分辨清晰的边界,墙体还有一处被枝蔓侵扰,劈开一处不小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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