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峥这人花惯了,又自来熟,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被骆望钧用眼神制止后,才散漫走进包房,一屁股坐在吴经理旁边:
“喝的什么酒啊,给我也倒一杯啊,你重女轻男是吧!”
来了这么一位祖宗,桌上的人老实不少,骆望钧冲童弋祯做了一个仰头的动作,示意她带着东西跟自己走。
童弋祯虽然因为之前的玫瑰对他有一点别扭,可眼下她更讨厌饭桌上几个中年男人,麻溜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走到包厢外又想起来:
“我同事喝醉了,他…”
骆望钧和她隔着一臂的距离,听她这样说忍不住自嘲笑了下:
“你还真是善良。”
童弋祯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觉得尴尬。出门在外,大家都是相互照应的,她不能抛下同伴不管。
“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骆望钧少见地有些烦躁:
“我让冯峥送他,走吧。”
童弋祯放心下来,跟着他一起往饭店外面走,两个人有一段时间都没说话,还是骆望钧先打破僵局:
“怎么不说话,咱们现在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谢谢你今晚帮我解围。”
“不客气,你老是和我说谢谢,我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他看似玩笑的话却让童弋祯更加局促。
见她这样,骆望钧甩甩车钥匙:“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谢谢啊,但是我男朋友会来接我的。”
骆望钧悻悻收回手,不死心:
“我挺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能见见吗?”
童弋祯不说话,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行,我知道了。那你在楼下大堂等着,别乱跑,外面不安全。如果你不介意,到家可以给我发个短信。”
“好。”她的感谢出自真心,又忍不住追问:“你今天怎么会来?”
骆望钧停住步子,回头看她。童弋祯穿了身妥帖的职业装,大地色的秋装很容易衬得人老气,放在她身上却有种文艺复古的调调。
“路过。”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她知道事实肯定不是这样。从读书时,骆望钧就有着温柔学长的名声在外,他倒真的是个不坏的人,帮了自己很多次。
离开之前,骆望钧问她:
“咱们还能做朋友吗?”
童弋祯本想拒绝,却又觉得那样太过翻脸无情,她不能一边享受着别人的恩惠,一边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深吸一口气后用玩笑的语气调侃:
“当然。不过,你以后别送玫瑰了,好贵,我要没钱还你了。”
第52章 白露
宁船研究所, 徐稚闻刚做完机械测试,从实验室出来就被导师叫走。老头子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路过的陈子敬打招呼都视而不见。
关上办公室的门, 张导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
“臭小子翅膀硬了, 背着我临时提申请。这批科考的人员名单上面早就敲定了, 你给我来这一出。”
徐稚闻拿起桌上的体检表, 上面好几项指标不合格:
“我是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应当去。”
张导将桌子敲的梆梆响:
“那你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体情况,那边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医疗水平有限,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见徐稚闻不说话,张导语气缓和下来。他是真心关照学生, 徐稚闻读博前一年查出听神经瘤,好在是早期,及时做了手术, 现在身体恢复的还可以。
“你的情况我已经如实向所里上报了,鉴于你的身体状况还是再等等。你还年轻,极地考察的机会还有很多,不要因为一时一地的得失, 把自己逼得太紧。”
徐稚闻从办公室出来,陈子敬靠在走廊玩手机, 见他黑着一张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脸挂这么长。”
徐稚闻摇头,但眼神里的失望还是漏了出来。
“让我猜猜看,科考名额的事。”
“你的定下来了?”徐稚闻问。
“嗯,十月准备,十一月走, 如果顺利明年能回来。”
“挺好。”
说完下意识从口袋里摸打火机和烟,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戒烟了?”
“要戒。”
陈子敬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做这行的,哪个不想去南极亲眼看看。他们天天泡在船场,和破冰船打交道,却没去极地看过,怎么不算是遗憾。
“去天台。”
陈子敬掏出自己的烟给徐稚闻分了一支,转移话题:
“你戒烟该不是为女朋友吧?”
“算是。”
徐稚闻看着烟头明灭,就想起之前在车上童弋祯的唠叨,那时候他们俩关系还没破冰。
“行,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也能理解,老爷子是为你好,才做手术没几年,得考虑恢复期。”
陈子敬说得克制,当年要不是院里统一体检发现早,怕是要拖成大事。
徐稚闻没说话,他有些不甘。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远,吃了那么多苦,最后却没能去看看南极的冰原,不能亲自收集破冰船的下水数据,每次极地科考竞争非常激烈,这次是他离选中最近的一次。
“唠叨。”
“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支烟毕,陈子敬问:
“周末院里几个朋友聚聚,这次之后得有小半年见不到,你要不带家属来,让大家见见。”
徐稚闻应下,他已经准备好将童弋祯完完全全地带入自己的生活。
*
“徐工,这边。”
陈子敬他们找了家广府菜馆子,环境不错,就是有种扑面而来的商务气息。
“嫂子好。”
有人这么叫了一句,包厢里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叫起来,童弋祯是真的不好意思,点头致意的时候耳尖有些发烫。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我叫童弋祯,在《新报》工作。”
“嫂子好,之前见过的。”
这一桌子人有生面孔有熟面孔,熟的是之前去宁船采访时候见过几个,但那时候陈子敬在外面出差,这两个人倒是第一次见。
童弋祯穿着暖白色针织开衫,配一条深色弧形裤,头发简单盘起,只带了一副银质耳坠再无多余装饰,像只毛茸茸的小羊,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恬静美好的秋日气息。
徐稚闻这小子眼太刁了 !陈子敬想。
桌上有几个人窃窃私语:还说为什么当初徐工会答应采访呢,原是为了钓老婆。有人就笑起来。
陈子敬热情地将人引到位置上,眼神有些跳脱,心里憋着事。他碰碰徐稚闻的胳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这是不是那…”
话还没说完,徐稚闻就给了他一个半含警告的眼神。陈子敬才悻悻闭上嘴,转头招呼童弋祯。
“嫂子爱吃什么,今天女同志点菜,别客气。我和稚闻多年的朋友了,打上大学就一个宿舍的,今天这里全是自己人,都是朋友不用拘谨。一会咱们都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能帮忙的直接说。”
“谢谢。”童弋祯笑:“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没关系。”
“那行,既然嫂子发话了,咱们都叫嫂子名字哈。”
陈子敬转头大声在餐桌上说,周围几个人没表示什么异议。童弋祯被她这么一说,才缓和些的脸又染上绯色,她本意是为了让别人少说两句嫂子,现在这个词反而被陈子敬在一句话里说了两遍。
“点菜吧,陈子敬性格是这样,别介意。”
徐稚闻接过菜单问:“你们有什么忌口吗?”
他这样一问,餐桌上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摇头,都来吃广味了还忌讳什么?又不是江西四川云贵那边的菜,个性鲜明,挑人。
广府菜口味平衡,清淡中不乏滋味。
徐稚闻低头对她细声道:“你看着点,他们不挑。”
“好。”
童弋祯不再推脱,那样会显得过分疏离。她点了糯米鸡、蜜汁叉烧、清蒸鳜鱼、白灼虾几个荤菜,搭配上耗油生菜、冬瓜盅和靓汤,一桌菜荤素平衡。
“如果不够大家可以再点。”
她将菜单递出去,桌上有人笑道:
“童记者可以啊,这些菜都挺有名的,之前去过广州?”
“嗯,出差的时候去过几次……”
徐稚闻安静听着童弋祯和朋友聊广州的风土人情,她果然是天生干记者的材料,和谁都能有话题聊下去,桌上气氛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