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没有这么尽兴地喝过酒了,喝到后来,她似乎开始产生错觉, 居然看到了陆沛时那个周扒皮。
接着,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梦里,她看见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他们坐在阮公馆的客厅对她笑着,虽然只有模糊不清的面孔,但她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他们还伸出手要抱她。
“宝贝, 宝贝,快来——”
明明她从来就没听见过他们喊她的声音,却莫名觉得他们的声音很熟悉,很温暖。
她开心地张开手跑向他们,可是最后抱住的却是一团冷冰冰的雾气。
“爸爸,妈妈!”
没人回应她。
温暖的笑不见了,阮公馆也化为乌有。
周围又变成她住了几十年的老旧房,潮湿发霉的空气里,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缩在角落。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
“我好想回家……我好想你们……”
她鼻子发酸,觉得好委屈,忍着忍着,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身子又在一点点下坠,朦朦胧胧中,有道温柔的力量忽然托住了她。
“没事……”那个声音轻柔地在她耳边低语。
“会好起来的,都会过去的。”
他搂着她,安抚她的惊慌与悲伤,任由她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黑夜沉沉,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像她的救赎与依靠。
让她在绳索从手中脱落,失控坠落的瞬间,被一块柔软的着陆点稳稳接住。
……
这一切全都是在做梦吧。
当她意识到,抱着她安慰的那个男人,好像是陆沛时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上午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悬浮吊顶,陌生的沙发,陌生的落地窗……
这不是阮公馆!不是她的床!
阮妍吓得一下子蹦起来,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匆匆跑出房间。
推开门来到走廊,看到熟悉的环境布置,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里是陆沛时家。
断线的记忆也随之哗啦啦涌上来。
所以,果然是陆沛时?
昨晚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她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人家衬衣上的事,是真的?
阮妍一脸懵地又走回房间,坐在床上梳理了半天自己的记忆和思绪。
最后得出结果——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就跟昨晚她梦见了自己从没打过照面的爸妈一样。
这么想想,倒是觉得安心多了。
她套上散落在床底的拖鞋,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就下楼了。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阮妍心里犯嘀咕,大早上的陆沛时就出去了?
这时,从楼梯那边传来声响。
露娜打着呵欠走下来,看到阮妍,她打了声招呼,问:“我哥呢?”
阮妍摇头:“不知道啊,我下来就没看见他人。”
露娜倒了杯水喝,接着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地趴在水吧台上,嚷嚷着:“啊,难受死了难受死了。”
阮妍同样没精打采地坐着,状态也没比她好多少。
两人都是典型的宿醉后遗症。
空腹加剧胃部的不舒服,阮妍忽然想到什么,问了句:“你能吃的了螺蛳粉吗?”
露娜疲倦地点点头。
“我以前宿醉后就爱来一碗螺蛳粉,”她看向对面萎靡不振的人,“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店超好吃,点外卖送过来很快的。”
露娜一下子抬起头,无神的眼顿时发亮。
果然连下单到送达,不到半个小时。
隔着打包盒都挡不住那股熟悉而强势的味道,一整碗粉上铺满了酸笋螺蛳腐竹木耳花生……红艳艳的色泽,让人馋涎欲滴。
阮妍迫不及待拆开筷子,暴风吸入一大口,简直无法言说的快乐。
游离的灵魂一秒回归。
这是对她来说,宿醉后的最佳解酒神器。
那边的露娜也在埋头大吃特吃,这种越辣越爽,人也越精神的感觉,很是上头。
“我还是第一次宿醉醒来吃螺蛳粉呢,没想到这么绝配。”
两个嗦粉爱好者在整齐划一的吸溜吸溜声中得到灵魂共振。
打破这一和谐氛围的,是忽然出现的脸色很差的陆沛时。
他不悦地看着她们:“一大早什么东西味道这么臭?”
能把他从睡梦中活生生给熏醒。
“螺蛳粉呀,”露娜先一步回道,“哥,要不要来点?我们也多点了一份你的。”
陆沛时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们碗里一眼,这么令人作呕的味道,居然是人吃的东西?
他眉头皱得更深:“不需要。”
说着第一时间就去开窗通风散味。
看着陆沛时的身影,阮妍不由地又想起昨晚梦中的情景。
轻柔的安慰,宽厚的手掌,以及松软温暖的怀抱……
这些画面实在很难和此时一脸冷漠嫌弃她们的男人挂上钩。
果然梦只是梦而已,与现实相差巨大。
她嗦粉的速度都变慢,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梦里为何会有他。
正想着,那边泡咖啡的陆沛时,始料不及地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阮妍适时露出招牌笑容,并自然插入话题:“如果陆总不想吃螺蛳粉,那要不要试试这个酱香肉饼?”
陆沛时嘴角动了动。
从刚才开始,阮妍就时不时用一种莫名炙热的目光在偷看他,他一转过去,她的眼神就躲开。
他又情不自禁想起上次她的生日会上,她背着他真情流露的那番告白。
报复……假戏真做……
她还真敢说。
竟然敢拿他当报复工具,真是胆大包天了。
陆沛时想,现在的她,肯定是一边放不下和那个男人多年的纠葛,一边又控制不住折服于他的强大魅力之下。
每次看到他,她的内心都纠结得不行了吧?
就好比刚刚,她一直在控制不住看他,终于被他给逮住了,就假装淡定,若无其事问他要不要吃什么酱肉饼。
陆沛时将纯净水倒进咖啡杯里,假装在忙。
吃个东西也不忘惦记着他,她果然无时无刻不在向他示好。
阮妍将桌上裹在油润包装纸里的酱香肉饼往前推了推:“虽然这是老板赠送的,但味道真很不错,外酥内嫩,一口咬下去还会爆汁呢。”
见陆沛时没说话,她又讲道:“真的好吃,我刚和露娜吃了两个,一个泡在螺蛳粉里,吸满汤汁后,咬一口不要太满足哦。”
陆沛时却不领情,他为什么要吃这种卫生状况堪忧且捎带附赠的东西?
本来想说算了吧他不感兴趣,但忽然又想到,这会不会其实是阮妍故意专门买给他的?
因为担心他不爱吃螺蛳粉,所以她特意贴心地买了这个酱香肉饼,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就假装是老板“赠送”的?
看着她一脸灿烂的笑,他很快在心里下了结论,嗯,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见陆沛时半天没反应,阮妍想这家伙估计又要摆臭脸了。
拉倒,不吃就不吃,真是难伺候。
她把酱香肉饼往回挪了一点,打算和露娜一起分着吃掉。
露娜与她相视一眼,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陆沛时,知道他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所以露娜一直没吭声,刚想打圆场,就听到头顶飘过来极淡的一句:“放那吧,我一会儿吃。”
露娜:??
她瞪大眼睛看着陆沛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确定是在说“放那吧”,而不是“扔掉吧”“丢垃圾桶去”吗?
陆沛时本来确实是不打算接受阮妍的殷勤,但念在她一片真情实感,加上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老板,他向来体谅下属的,想了想,觉得还是勉为其难地吃一两口意思下好了。
端着咖啡,在她们对面坐下,他抽了好几张纸巾垫在手里,捏起一块饼咬了一小口,酥碎的皮簌簌掉落下来。
露娜惊诧的眼睛持续瞪大。
面前这个穿着LV桑蚕丝睡衣吃着酱香肉饼的人是谁?这还是她亲哥陆沛时吗?
他以前不是从来都对这类垃圾食品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吗?
见陆沛时吃得挺香的样子,阮妍问了句:“怎么样,确实不错吧?”
陆沛时缓慢咀嚼着,轻哼一声:“一般吧。”
阮妍想,从他嘴里说出一般,那应该是不一般了,要知道平时他的打分标准那可是相当苛刻。
看来自己对美食的鉴赏水平还不赖嘛。
一得意,她又继续推荐:“要不要再尝尝看这脱骨炸猪蹄和胡辣汤?”
裹着糖色的软糯猪蹄,色泽红艳稠厚香辣的胡辣汤。
露娜看了眼那碳水炸弹组合,再看向早餐从来讲究科学配比清淡养生的陆沛时,耳边幻听似地传来他的一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