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沛时淡定回一句：“好。”
露娜又挤眉弄眼：“现在时间还早着呢，你们反正就住隔壁，也不着急回去，就四处转转呗，可不要浪费了这良辰美景好时光哦。”
说着又朝陆沛时使了个眼色。
阮妍刚想说什么, 露娜又煞有介事地抬起手机：“哎，电话又来了，催我呢，我得赶紧先走了啊，你们慢慢吃，拜——”
阮妍：“……”
这边表演痕迹也太重了宝。
露娜一离开，餐桌上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阮妍觉得气氛忽然有些怪，犹豫着是继续吃，还是提前结束这场饭局。
虽然今天的菜色她都还挺喜欢的。
“慢点吃，不着急。”陆沛时忽然说道。
阮妍放缓嘴里咀嚼咖喱虾的速度：“哦。”
等他们从餐厅出来，时间不到八点。
陆沛时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要……去哪里走走？”
阮妍想起刚才露娜临走前故意调侃他们的话，于是道：“算了，还是回去吧。”
“好。”陆沛时说，眼神里的那抹失落稍纵即逝。
自从上回陆沛时提结婚的事被拒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刚才在餐厅里的时候还行，此时坐进车里，密闭狭窄的空间，俩人间略为尴尬的气氛就明显凸现出来了。
陆沛时清了清嗓子，开始没话找话。
“今晚的菜色合口味吗？”
“嗯，还不错。”
“露娜平时就爱打趣我，你别介意。”
“不会啊，没事啦。”
“温颖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挺好的。”
“今晚天气确实蛮不错。”
“嗯是啊。”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陆沛时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合适话题都深度挖掘了一遍。
他用余光扫阮妍一眼，她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总觉得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
陆沛时只能识趣地闭了嘴，闷闷地开着车，时不时偷偷观察下她的表情。
没多久就回到了碧佳湾，车子停在阮公馆外。
“哦，到了，”阮妍抬起脖子看了看车窗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沛时手扶着方向盘，有些欲言又止：“没事。”
从来都运筹帷幄，决断如流的人，偏偏在面对她的时候，莫名变得畏首畏尾毫无自信。
阮妍收起手机，解安全带，眼看着马上就要下车走了。
他终于生起一股勇气，喊住她：“阮妍——”
解开的安全带从阮妍手心滑走：“嗯？”
陆沛时眼睛看着前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这段时间我冷静下来想了很多，我是有什么地方不够好吗？还是我平时在你面前表现的很糟糕，很没有担当，所以才让你无法完全的信任我？”
“不是这样……”阮妍想解释，但一时又不知要怎么说清楚才好。
陆沛时沮丧地垂眸，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深深陷入自我否定的消极情绪。
“你宁可勉强自己整天强颜欢笑面对那个不爱的男人，也不愿让我守在你身边，帮你共同分担压力，解决问题。”
每次想到这个，他心里就特别难受，“这几天我一直试图站在你的立场出发，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我都难以理解，如果你是想报复的话，那直接把他甩了，利用我去反击打压他不是更痛快吗？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理由让你不能跟他分开的呢？”
陆沛时语气有些激动，伴随着控制不住流露出的伤心表情，令阮妍感到意外和惊讶。
没想到向来冷静克制的他，也有感情起伏如此大的一面。
没想到自己的优柔寡断，会给他带来这样的误会和烦闷。
情绪一旦拉开了个口子，就容易一发不可收拾，见她沉默，陆沛时又继续说：“我不想强迫你，有什么做的不足的地方我会努力改进，只要你不要再一直把我推开，只要你能试着慢慢允许我靠近……”
他低声下气的模样，阮妍看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你不用刻意为了我改变。”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善于用多副虚假面孔来伪装各种表象迷惑他人，可当要露出真实的自己去面对感情问题时，她反而变得嘴笨木讷。
在情感上，她完完全全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阮妍简单的回答，却让陆沛时误会是不走心的敷衍，他颇为委屈，音量也不由地跟着升高：“所以你是要给我发好人卡吗，你又要拒绝我了是吗？”
那万分受伤的眼神，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知道他又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阮妍哭笑不得。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她说。
嗯？陆沛时抬头，忍不住又重复一遍，“你是说……你们分手了？”
“是的。”
陆沛时眉头舒展，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哦，这样吗。”他满腔的情绪就这么被封堵住，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感觉还怪尴尬的。
不过，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知道。”他调整了下心情，本来还准备了很多话想说，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他也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坐上车起，阮妍的内心活动一点也不比他的少。
“我今晚说的那些话，希望你回去后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斟酌着措辞，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得体一些，“我不想给你太多压力，真……”
“我们结婚吧。”
沉默许久的阮妍忽然开口打断道，仿佛平地一声雷，炸得陆沛时的世界石破天惊。
他表情愣怔，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陆沛时记不清后来他和阮妍是怎么下的车，怎么道的别，自己又是怎么回的家。
他只记得自己语气平静地回了个“好，可以”。
之后就没了。
显然他的平静只是表象，实际上他已经陷入大脑神经紊乱的另一种状态。
整晚他都云里雾里的，恍惚迷离，躺在床上睁着炯炯有神的眼，一直到半夜。
睡不着，毫无半点困意。
他索性摸起手机，刷起朋友圈。
那么巧的，刷到的第一条动态就是阮妍发的。
她发了一张窗外的夜景以及一碗泡面的照片。
时间显示的是7分钟前。
她居然也还没睡？
陆沛时心里一热，手指戳开她的头像。
在对话框里反复删删改改了半天，最后只发过去简短的三个字：【睡了吗？】
没多久她就回过来：【还没。】
陆沛时：【现在能接电话吗？】
阮妍刚回了个“嗯”，没两秒，手机就响起来。
陆沛时低哑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有点饿，起来吃东西，”阮妍刚吃完泡面回房间，“你怎么也没睡？”
陆沛时嗯了声，如实说：“我睡不着。”
阮妍走到窗台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卡通小摆件，很小声地说了个“哦”。
她当然知道陆沛时为什么睡不着，因为她也是同样的原因。
陆沛时沉默稍许，问她：“你今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会反悔吗？”
阮妍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今晚的事并不是她冲动所为，而是她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她想跟着自己的心走，是任性也好，是豁出去赌一把也罢，不论什么结果，她都认了。
靠在床头的陆沛时嘴角禁不住上扬，片刻后，他又问：“我能知道，你是为什么会忽然改变心意，做出这个决定吗？”
“要怎么说呢，也不是忽然做的决定，简单总结起来的话就是，”阮妍垂了垂眼皮，缓慢组织起语言，“你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我们何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精力，直接省略那些误会来误会去的麻烦步骤……”
阮妍后半段说了什么，陆沛时没有认真听下去，他的所有心思都凝聚在了那句“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上面。
在被阮妍拒绝过之后，他曾无数次产生自我怀疑，会不会一切都只是他的误会，他的单相思，她从来就没有对自己动过心？
他深深陷入这沮丧失落的情绪中，反复不断被折磨煎熬。
此时他听到阮妍亲口承认“喜欢他”这件事，心情瞬间就云消雾散，灰暗的世界一下子明媚闪耀了起来。
内心是难以压抑的激动狂喜，但他还是努力遏制住不要显得太亢奋，尽量保持自己沉着内敛的形象。
“好，”他深呼吸，冷静地把憋了半天的话说出来，“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领证！”
这出其不意的回应，阮妍不知要怎么接：“啊？这么快吗？”
陆沛时并不觉得快，他只顾虑夜长梦多，变数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