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多深的、多出乎意料的感情,又或是多情真意切、打动人心的、娓娓道来的话语。在阮蔚眼中,这不过只是人类一种毫无作用的情绪在作祟。
极端的理性主义,没有人能让她停留。
这也是蓬莱老祖所说的,阮蔚七窍玲珑通感皆开,但她没有情窍。
通俗的讲,她不会爱人。
她还不会爱现实的、具体的人。
面对喻之椿的剖白,阮蔚只是很冷漠的,弯起了唇角,“无所谓。”
“赢的还是我。”
喻之椿脸色一白。
他说了这样多表白心迹的话,阮蔚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是何等的……目中无人啊!
喻之椿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是不是所有人的感情在这般冷情的人面前,都只是废话二三句而已?!
阮蔚始终觉得——喻之椿的选择并无大错,但他错就错在选错了人,他选错了立威之人。
于是,她拽着他,赫然迎上了那九天雷劫。
他敢选,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第225章 此生有幸
紫色雷云在下,月下神女迎头而上。天幕下,深沉的黑色衬得面前白衣染血的少女更加飘渺,在知晓了这通天雷劫是为她而来后,没有人感到惊讶。
“轰——隆——”
一声巨响,在巨声响彻天地之前,阮蔚已经迎上了第一道雷霆。
一撞上,阮蔚就知道自己这次大意了。
丫的!
真他娘的疼啊!!!
她这锻了五六年体的人都被这雷击的浑身一麻,手腕反转,甚至还克制不住的松开了长鞭。
喻之椿更是凄惨。
他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惨叫堵在喉咙,几乎昏死过去。
阮蔚这雷劫本就与他无关,劈起他来更不可能留情。喻之椿当初结丹失败就是因为无法坚定的选择自己的道途,那天雷在他顶上打了几个转,骇的他满脸煞白后才缓缓散去。
他对天雷,本就心存畏惧。
偏生阮蔚这雷比他当初那道还更恐怖些。
只一霹雳,喻之椿的喉头突然涌上一股如潮水般的猩甜血气。血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喉咙和口腔。内伤,这绝对是受内伤了!
他疼的整个人都扭曲了,连细长指节都忍不住抽搐着。
这一劈,他起码要躺个三天!!!
结果阮蔚还猝不及防的松开了手,喻之椿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直直的自半空中坠落下去。
喻之椿没忍住爆了粗口,“操……”
阮蔚居然敢松手!
她、她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自己吗?!
想起方才浮屠塔中,那破空一剑,那直接将法显捅了个透心凉的一剑。
喻之椿心中发凉,他忽然明白。
阮蔚是真的疯,她是真的敢!
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了;早知道,就不选那丫头做缺口了;早知道……
他总算知道师尊每回看着他这般嬉闹时望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那分明写着:你小子早晚把自己玩死!
耳旁是风声呼啸。
喻之椿垂而闭目,就在他以为自己会重重的砸在地面时。
她又接住了他。
“死了没……咳、咳咳。”
阮蔚咳嗽着,她赶在最后一刻,拎住了喻之椿的脖颈。
喻之椿的眼睫颤了颤,像是不知如何面对阮蔚,他还是没有睁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阮蔚这个人非常矛盾。
看。
抓他一起挨劈的人是她,顶着天雷接住自己的也是她;诡异的,又能让人明白她的做法,也让人清晰的无法自作多情。
喻之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拜你所赐,没死。”
“砰——”
既然如此,阮蔚直接将他丢在了地上,她又俯身咳了几声。
还没等她下一步动作。
“小椿!”
秋浓日直接甩出一鞭,径直将自家师弟动弹不得的身体拖了回来。
花解语接住了他。
看着怀中已然昏厥过去的小师弟,花解语抬眸看了眼阮蔚,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远处还在组织观众撤离的月华见状,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朝见的胳膊,“你师侄还是手下留情了,谢谢。”
毕竟,是自家先挑事的。
对于阮蔚这一泄愤行径,合欢宗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十方大比,精神类影响的术法若是对嫡传弟子使用,不论如何,结果自我承担。
他们敢算计蓬莱仙宗,便要有接受对方怒火的准备。
朝见瞥了眼,他认下的很痛快,“蔚蔚一向有分寸。”
“打归打,她不会随意杀人的。”
朝见了解阮蔚。
若是没有这恰到好处的雷劫,阮蔚最多也就揍喻之椿一顿,让他三天下不来床罢了。
不然,朝见这么多年对阮蔚这种极端自我主义者的掰正教育就全都喂了狗啊!
近处。
阮蔚冷冷的看了眼带着些怨念的花解语,长鞭猛地一挥,“这次只是警告。”
“下一场比赛,你最好让他躲着我走。”
话音落下,阮蔚抬眸,看了眼伏龙寺的方向。
见空瞬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头。只见阮蔚朝着他,缓缓一笑,笑里是清晰可见的浓浓威胁。
她满脸写着:你们也是。
见空:“……”
他不着痕迹的撇开了头。
僧者不欲与尔等剑修莽夫争辩。
看见空避让,阮蔚就顺带扫了眼御兽门的尉迟兄妹。
她可没忘了尉迟别鹤的那只碧绿小兽,当时她直接把那兽宠打了个半死,后面的御兽门没出来捣乱,估摸着也是救治兽宠去了。
尉迟别鹤,“?”
他怒了,撸起袖子就抬步要冲过来:
“哎你是不是想打——唔——”
尉迟离鸢踮起脚尖把自家哥哥拖了下去,她尴尬笑着,朝阮蔚道歉:“报意思报意思。”
只要是跟妖族沾点边的事儿,尉迟别鹤就跟脑子有病似的乱咬人。
-
阮蔚平静的收回了视线。
她转头,看向了天空中那正在酝酿的第二道雷霆。
颜色深如暗黑的雷霆正噼啪作响。
雷暴将至,阮蔚瘦长的身影在这般遮天蔽日的暗色天幕之下,显得格外脆弱。
风沙瞬起,这一处的天地竟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雷霆与风雨,少年与天地。
阮蔚没再多想,正准备迎雷而上时。
萧玄同,“蔚蔚。”
阮蔚回眸。
萧玄同丢了一个芥子袋过来,阮蔚单手接住,神识探入一瞧,全是些抗雷的法器。
原本一片冰冷的心瞬间涌入了潺潺暖流。
“结丹雷劫不轻松。”
萧玄同,“我们给你凑了些法器,注意安全。”
他声音明明很沉稳,表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有多少波动。
但阮蔚看得见,大师兄紧张的手都在抖,他没有说出口,但他很担心。
萧玄同在为她担心。
常怀瑾的肩上靠着昏睡的握瑜,他捏着握瑜的手,俏皮的举起来同阮蔚打招呼:
“师姐师姐!快去快回哦!!!”
他弯着眉眼,一如往昔,清俊风流。
阮蔚莞尔一笑,“好。”
真好啊。
此生有幸拜入蓬莱仙宗,真好啊。
第229章 阮蔚知道,她都知道
第二道雷霆直劈而来时。
似是心有灵犀,又似乎是习惯使然。阮蔚忽然回头,人群之中,她锁定了池衿所站的位置。
不出意料,她对上了池衿怔愣的眼眸。
阮蔚知道他会看着自己,她无比笃定。因为阮蔚知道——从前、现在、过去的每一次回头,池衿永远都站在原地望着自己。
阮蔚这时候才发现,池衿的瞳色很浅,像月光下的蓬莱海域。
是翠绿湖蓝糅杂而成的浓郁颜色,剔透也晶莹的水色里似乎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阮蔚忽然想起李戟川与那位皇女。
那是什么一种情感。
说爱太宽泛。
信任……吗?
多疑如她、性小如她,她也学得会信任吗。
似乎是雷劫将落,雷云之下众生平等。生死之际,阮蔚也不可避免的被雷云牵动了心绪。
她想起了少年总是落在自己身后的视线,想起他墨发之下总是点着艳色的耳廓,想起他那一声声的……
“师姐。”
池衿一声呼唤,引的阮蔚回了神,她抬眸去看,却不免一怔。
少年的眼中满是澄切的——
爱意。
阮蔚的指尖捏着剑柄,突兀的、有青筋渐渐绷起,她漂亮的瞳仁轻轻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