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男女,采阴补阳。
这便是天命。
崔晏君不想阮蔚多看,“看完了?”
她的语句之中暗含催促。
阮蔚点头,“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想知道一下折磨了自己这么久的玩意长什么样罢了。
“看完了就好。”崔晏君淡淡地说。
“这种下作东西,没什么存在于世的必要。”
崔晏君两指并拢,将手中的黑色蛊虫轻轻一碾,虫尸化灰,她抖了抖手心的灰,虫蛊随风而散。
阮蔚怔住了。
十日折磨,终于结束。
这不止是十日结束而已。
困扰了阮蔚多年的,压在她心头每一世的既定结局,那小小的虫带来的死亡威胁,就这么在崔晏君的手下灰飞烟灭了。
崔晏君凝视着阮蔚,她总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可日夜里翻书不眠,年年研究新药帮助阮蔚延缓时间、减弱疼痛的人也是她。
她很心疼自己这个二师侄。
因为阮蔚当初实在是太小了。
又瘦又小。
往那一站,跟个小玩具似的。
崔晏君有时候都担心阮蔚上早功的时候会不会轻易的被一阵风给刮跑了。
那样矮不隆冬的一个小姑娘,站直了还没剑高的小丫头片子,从拜入蓬莱的那一日起,一月一月的被噬心蛊折磨。
身体不好就算了。
家里还遭了难,唯一的亲人也不得不回到通州,不能互相陪伴,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这又何尝不是难过的事呢。
崔晏君神经大条,却也偶尔会十分柔软。
崔晏君不炼丹的日子,偶尔会把人接到自己院子里照顾。
她看着孩童的衣衫湿了干、干了湿,一头长发皆是濡湿。
狼狈的不像话。
那是当初了。
此时,崔晏君静静的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的少女,她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
她有点自豪。
因为崔晏君觉得自己把阮蔚养的很好,个子高高的,身体棒棒的,一顿饭能吃三大碗,头脑也聪明,能把整个通州的同龄人都耍的团团转。
平心而论。
崔晏君绝对不是一个普罗大众意义上的好家长,但她绝对是孩子们心中顶顶好的大家长。
因为,崔晏君从来只站在自家人身边。
经此一难。
往后的路只会一帆风顺,崔晏君无比真心的为阮蔚祈祷。
这样的日子也是阮蔚应得的。
苦尽甘来,总不会有错。
崔晏君说:“蔚蔚,你自由了。”
她轻轻的摸了摸阮蔚的头。
柔软的发纠缠着崔晏君的指尖,崔晏君笑容安宁,看的阮蔚晃了神。
崔晏君是阮蔚唯一的女性长辈。
因为生母早逝,有的时候,阮蔚会有些自欺欺人的将崔晏君当作母亲来对待。
阮蔚忽然有些想哭。
她活下来了。
就这么挣扎着、努力着、无论多难看也始终没有放弃过,她真的,活下来了啊!
不知当年阮萳之拼死将她送上蓬莱时是否真的相信过这一日的到来。
不止是阮蔚。
池衿的眼尾早已湿润。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他更与阮蔚感同身受。
在那些池衿记得的、不记得的记忆之中,他大概已经参加过许多次阮蔚的葬礼了。
虫影散去的刹那。
这一道死劫,总算是解开了啊!
第404章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呜……”
第一个哭成筛子的人出乎意料。
阮蔚见了,连忙腾出手来安慰她,“这是好事呀,小鱼儿,怎么又哭上了?不哭啊、不哭。”
握瑜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想哭,眼泪哗啦啦的,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淌的满眼满脸。
握瑜仿佛天生就能共感阮蔚的痛苦,她知道阮蔚此时内心有多么的复杂交织。
她的师姐爱面子不能哭,那就她来哭。
把过去的一切都哭干净就好了!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常怀瑾是个天生的没头脑,他欢欢喜喜的凑了上来,“师姐!师姐!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师姐终于摆脱了讨厌的蛊虫!!!”
常怀瑾的喜悦总是很能感染他人。
阮蔚都笑了,“是哦,摆脱了。”
她接着就感慨了一句:
“怀瑾的嗓门真的越来越大了。”
震得阮蔚的耳朵发痒。
常怀瑾,“当然!我以后也要像师姐一样有一把能哭丧的好嗓子!”
“……”
阮蔚沉默了一下。
三师弟,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阮蔚,“嗓门大 ,胆子也大。”
“三师叔你看他,三师弟连讨厌的蛊虫都敢说,我就不这样说。”阮蔚十分刻意的念重了‘讨厌的蛊虫’五个字。
崔晏君是医毒蛊三者皆修的,她对自己那些小虫蛊可宝贝了。
阮蔚就不信,崔晏君听了这能不发火?
嘻嘻。
崔晏君,“……怀瑾你跟我过来!我倒要问问清楚,什么叫讨、厌、的、蛊、虫!”
“你是在说一号它们不可爱吗?!”
黑黑胖胖壮壮的,多可爱啊,自己这个三师侄怎么偏偏就缺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这是病,得治。
那就用脱敏疗法吧,崔晏君愤愤的想。
常怀瑾被拖拽走了。
等待着他的将是由崔晏君亲手打造的蛊虫囚牢——人类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地狱。
常怀瑾甚至还没明白自己是被谁整的。
在被拖行的时候,他还向罪魁祸首求救,“师姐!救我、救我啊啊啊啊——”
阮蔚温柔笑着和他挥手作别。
哦!我亲爱的师弟!你就安心的去吧!再见啦!我亲爱的师弟!
萧玄同叹了口气。
怀瑾这倒霉催的玩意儿,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到阮蔚哭丧的事上去了。
“你别总是捉弄他,”萧玄同上前劝,顺便进行了人员上的一点小补充:“嗯,还有池衿。”
啊。
今天又成为了一个善良的大师兄呢!
阮蔚笑眯眯的看他,“我不会再捉弄池衿了。”
池衿听了耳廓一红。
萧玄同一怔。
以往他若是训阮蔚,她可是一句承诺都不会给的。
现在这是怎么了?
阮蔚的至理名言:做不到的就装哑巴,哑巴总比骗子信誉高点。
萧玄同不由得问出了口,“……为什么?”
阮蔚这下也有些震惊,她看向池衿,问道:“你没跟他们说吗?”
她以为——
依着池衿那最喜欢和人争宠的性子,在自己和他确定了关系之后是怎么也不可能忍得住不公开的。
池衿摇头,他抿唇,“我怕师姐不乐意。”
“而且……师姐走的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问呢……”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语气却是几番幽怨。
阮蔚心虚了,“这赖我,没跟你多交代几句就先走了。”
她顿了顿,看了眼池衿的脸色,见他似乎还是有几分幽然的神色。
阮蔚又是咬紧牙关挤出一句:
“下次,我下次一定先等你说完再走。”
阮蔚第一次这么擅长看人脸色。
池衿满意了,“好,师姐要说到做到。”
又被蛊惑着立下了又一个誓约的阮蔚,“……”
美色误人啊!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的握瑜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她顶着一双兔子眼在阮蔚、池衿二人之间来回扫射,企图从他们身上揪出点什么不对劲。
萧玄同,“……”
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每次一对视就开始自成结界啊!
他不耐烦了,“说话,怎么回事。”
阮蔚深吸了一口气,她挺着胸膛,十分得意:“也没什么事啦 ~ ”
“就是——”
“我和池衿结成道侣啦!”
一嗓子嚎的满世界都能听见。
阮蔚从来都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隐瞒自己和池衿的关系,向所有人公开伴侣,这就是她应该做到的第一步。
阮蔚没谈过,但她不傻。
池衿脸刷的一下全红了,他小声地澄清,“没有,没有到那一步。”
阮蔚有心逗他,“迟早的事情,我提前占个名头怎么了?”
说好的不捉弄,没说不能逗啊。
“……师姐开心就好。”池衿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点头。
反正他从来都拗不过阮蔚,而且。
池衿也因为阮蔚的这几句话短暂的升起了几分占有的欲望,他喜欢道侣的身份,听起来比什么都更可靠。
能得到阮蔚口头承认的道侣身份,这算起来还是池衿占了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