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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说太多。
光是偶尔看见望溪行衣袖间那些遮不住的疤痕,阮蔚就已经能想象到了。
望池皑并没有跟着两人。
至少明面上没有。
暗地里谁知道呢。
两人就这么走到了偏僻的角落里,杂草丛生,树木横枝,和入口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路上简直就是越来越荒凉的真实写照。
这儿大概是最角落的小院。
连个人声都听不见。
更别提人声了,杂七杂八的虫蝇扇翅声倒是不少。
阮蔚轻轻的“啧”了一声,骂了句虐待小孩。
望溪行的脸色不变,她来过许多回了:“小心些,别让树枝划了脸。”
她顿了顿,开了个玩笑:“你的脸,我可赔不起。”
阮蔚:“……开门吧。”
严格的来说,阮蔚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
但。
她也绝不屑于欺凌弱小。
将这么小的孩子从父母身边抱走,长姐也离家,就这么一个人在这处荒凉的院子里跌跌撞撞的长成了十……一二三四五六七岁。
靠,到底几岁啊!!
第487章 姐姐你就这么爱吗!
杂草丛深处,是小院的院门。
大门的颜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红褐色的锈斑。
往日里鲜少卸下的门上的锁,此时也不见了踪影,这是望溪行每次回来时必要的变化,望池皑特地吩咐的。
望溪行回来,就把这院子的锁收起来。
望溪行不回来,那这院子就得锁成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望溪行没有叩门,她喊了声:
“望积羽,开门。”
她每回归家,从不推门进去,只会喊着妹妹的名字,让她来开门。
望溪行要让望积羽记住。
记住亲手打开这扇门的感觉,一次、一次、再一次,每一次都要望积羽亲手将门推开。
这样,望积羽的心性才不会困在这方寸之地。
要记住。
向外推开门,这并不是难事。
望池皑大概是怕自己手里这唯一能够限制望溪行的筹码死了,望积羽尚在襁褓时,还算是有专人照顾。
之后大了些。
一日三餐,有时候送,有时候,也不太送。
好在望溪行知道之后,她没法子,只能在有空的时候就总往望家跑,望积羽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些。
再到望积羽十来岁了。
筑基后,望积羽不必为吃食烦忧了,望溪行才能安安心心的待在万剑宗闭关修炼。
一声呼唤。
像是引来了燕巢外徘徊已久的飞燕。
不多时。
哒哒哒的脚步声就从屋内传来,阮蔚一眨眼,染遍了铜绿的大门就这么敞开了。
门内的少女惊喜的喊着:“姐姐!”
望溪行一把扶住了她,点头沉静道:“下次不必跑,慢些走,别摔了。”
阮蔚跟在她身后,啧啧出声。
阮蔚从来没见过望溪行对谁有过此时的柔和神情。
望溪行是很冷肃的样貌,虽然为了彰显自己的亲和而时常笑着,阮蔚也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环绕在望溪行周身的排斥之心。
望溪行是很远人的类型。
阮蔚看着那已然扑进了望溪行怀中的黑裙少女。
不得不说。
望积羽和望溪行生的实在是不大相像。
望溪行的线条更锋锐些,她人高又瘦削,骨骼感强;望积羽的五官量感则是圆润的,她眉眼都偏下垂,总的来说,是一副很无害的样貌。
此时。
望积羽的脑袋正靠在望溪行肩膀上,她轻轻的附在望溪行耳边说着什么,像是在撒娇。
年岁果然不大,估摸着跟握瑜差不多。
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小妹妹。
不过。
阮蔚看见了,望积羽瞟见自己时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直。
和紧随其后的防备。
阮蔚又在心中啧了一声,她不由得感叹——
望家。
还真是养不出傻白甜啊。
既然已经看见了,那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阮蔚随手挥了挥:“嗨。”
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身体再一次变得紧绷的望积羽,这种打量并无恶意,只是阮蔚在习惯性的评估一个人的危险指数。
望积羽从姐姐怀中起身,她有些警惕的指向阮蔚,问道:“姐姐,她是谁?”
望溪行道:“我的朋友,阮蔚。”
她扭头看阮蔚,介绍道:“阮蔚,这是我妹,望积羽。”
“知道。”
阮蔚冲着望积羽点头,她眯着眼笑说:“妹妹好啊。”
望溪行:“积羽,问好。”
好半晌。
望积羽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姐姐好”。
她俨然一副看狐狸精的模样看着阮蔚,神色之间满是警惕。
这不怪望积羽。
实在是面前的少女生的太过姝色,她从小到大都在这一方院中闭塞着,望积羽从来没见过像阮蔚这样如明珠般难掩光彩的人。
望积羽的存在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也。
她自幼便从未见过外人。
尤其是,她最敬爱的姐姐带回家来的人。
望积羽见到阮蔚,被她的容貌惊艳的同时,心中也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几分恐惧。
望溪行的性子,望积羽再清楚不过。
姐姐肯带人来望家就已是难得,这次更是将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这简直——
简直就像是见家长!
面对有可能要抢走自家姐姐的阮蔚,望积羽自然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阮蔚挑了下眉。
这态度……有点眼熟啊。
好像自己身边经常会出现这种视线来着,唔,池衿有过,握瑜也有过,萧玄同那面瘫似乎也有过……
争宠的眼神。
阮蔚十分笃定的想道。
好不容易挤出三个字。
望积羽不太愿意继续和阮蔚说话了,她直接拉着望溪行进院子。
望溪行顺手又把阮蔚拉了进去。
阮蔚无师自通的朝望积羽眨了下眼睛,把人小姑娘的脸都气红了。
望积羽:“……”
姐姐!
你就真的这么爱吗?!
第488章 上桌吃饭
阮蔚虽然爱闹,但也不是不干正事的人。
尤其是现在,她必须尽快的处理完望家这一摊子乱账,快速的帮助望溪行掌权之后,才能让望溪行给蓬莱仙宗一行人放行去往蛮荒寻找阳仪。
其实也不是不能找合欢宗。
凭借丰无涯的面子,想必月华会很乐意帮忙。
只是……
阮蔚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掩藏在望溪行窄袖下的手臂,她记得那些狰狞交错的疤痕。
阮蔚的眸中闪过一丝什么。
点燃着的、烧起来的,烈焰一般的颜色。
她想了又想。
俗话说的好,多管闲事没有好下场,但!
还是不能当作没看见。
你不出手,我不出手,她也不出手,那这样的乱象该如何整改呢。
靠他们自觉吗。
不可能的。
阮蔚一直都觉得,这世间对女子多有不公。
究其根本。
不过是因为女性掌权者还不够多。
现世,古有武皇之时,那时候的盛唐,女性的地位空前绝后,以往的束缚都被武皇解开,她打破了一道又一道枷锁。
有人反抗吗,有的。
反抗的人是女子吗,不是的。
谁得利,谁支持;谁痛苦,谁抗争。
这是刻在每个人类基因中的利己因子,或许会被蒙蔽,或许会被遮掩,但绝不会消失,因为精神会记得。
原来女子的处境并非不能够得到提升。
站起来就可以。
得到权柄就可以。
无论男女,要先开口说话,就得先上桌,上桌之后再谈吃不吃,饥饱与否。
望溪行和望积羽。
万剑宗和望家。
阮蔚就愿意掺和这么一脚。
她就乐意。
这天下,本就该有女子的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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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蔚一进院子就布下了隔音阵。
这样一来。
隐匿在暗处的人,听肯定是听不见的啦。
阮蔚朝着望积羽招手:“来来来,妹妹。”
她笑眯眯的。
看上去很有几分小狐狸似的狡黠。
望积羽:“?”
她感到莫名其妙,但和她姐姐一样,望积羽也很容易被一张好脸蛊惑。
阮蔚这种白月光长相。
纯一望家诱捕器。
望积羽懵懵懂懂的走到了阮蔚身边,她还是多问了句:“你找我?什么事?”
阮蔚的眼睛很漂亮,像黑曜石,黝黑深邃,像是要将人彻底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