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的长辈就没有一个能对自己狠得下心来的,除了朝见。
阮蔚从小到大都那么霸道骄纵,手欠还喜欢顶嘴,能做到完全不挨揍也都是靠自己那男女老少通吃的小脸蛋。
丰无涯就很吃她装可怜的那一套。
萧玄同没少因为阮蔚背黑锅。
阮蔚:我就这么一个师兄了,背一背黑锅怎么了,总不能让师弟师妹们来背吧。
萧玄同:……六百六十六。
恢复本貌,池衿总算是舒服了,但经过浮禾这么乌龙一闹,本来因为多年未见而还有些生疏的感情似乎松快了一些。
起码池衿没有很别扭了。
他立刻转头,看向浮禾说:“看,我没有变丑。”
阮蔚在一边附和:“嗯,一直都好看。”
池衿不是很在意其他人对他的评价。
池衿知道自己不是人见人爱的灵石。因为这身美人骨,通州也有讨厌他的人啊。那些人会在角落里评价他不阳刚、不够男生。但池衿不明白,他是没长喉结还是没长别的啊?男人不男人的,到底是根据什么东西来评判的。
就算他真的不男人又能怎么样,那些个嚼舌根的难道就能替他变成男人了吗。
这真是好生没理。
那些喜欢在阴暗的角落里靠评论他人来获得微薄的自我满足的虫鼠,池衿从来不在乎。
但浮禾不一样。
池衿不想从浮禾口中听见任何一点自己的不好。
因为他很清楚。
浮禾如果看见他过得不好,她是会伤心的,像师姐一样。
她们都爱自己。
池衿看着浮禾,心里其实很乱,但最清晰的念头居然是——
他无比高大的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娇小了呢。
在池衿并不算太多的记忆里。
浮禾总是站的很直,小池衿每每抬头向上望,经常只能看见浮禾白皙的下颌。那时候他就在想,娘很高,他要花掉多长的时间才能够跟娘一样高呢。
后来啊。
池衿真的走了很长很长很长的路。
他花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时间。
才终于能够面对面的和那个记忆中‘高大’的娘再比一比身高。
不需比较。
池衿已然高过浮禾许多了。
浮禾此时的眼眶已经蓄上了泪水,她怔愣的看着身量很高的池衿,惊觉和小时候比起来,池衿当真是不一样了很多。
因为总是在奔波逃亡的路上,池衿没有得到一个愉快闲适的童年。也为了不给其他灵族添麻烦,浮禾很少放池衿出去交朋友,所以池衿总是很沉默。
小池衿的话很少,不爱笑。
但他会把旁人看他可爱送他的糖收好,吃一半藏一半,在浮禾浅眠的时候悄悄塞进浮禾嘴里,虽然差点让浮禾呛死。
小池衿难过的时候不喜欢哭。
但他会在郁群青找到她们母子时,在浮禾因抵抗不得而痛哭的时候,他会装作不难过的样子,站出来对郁群青说我跟你走,你别打我娘。
……
千般万般,浮禾看着面前的池衿,眼前浮现的却都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她的眼眶微湿。
池衿却很明显的慌了手脚,他的唇瓣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最后又求助似的看向阮蔚。
阮蔚愣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
阮蔚上前几步,对着浮禾笑得温婉,她也难得的将声音放柔:“您别难过,再过一会儿,我看池衿也要哭鼻子啦 ~ ”
池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驳:“才没有,我早就不哭了。”
阮蔚就笑他:“哦,是吗?”
“也不知道是谁哦,总是一声不吭的掉金豆子,还不肯回房悄悄哭,偏要当着我面哭。”
浮禾听的出神。
衿儿他……
他长大居然这么绿茶的吗?!
浮禾也是吃过这些手段的人,她很了解池衿这种做法意欲何为,啧,还以为长大会是个酷哥呢。
池衿红温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师姐、别说啦。”
“好吧好吧。”
阮蔚很‘大方’ 的答应了。
她再度看向浮禾,见浮禾面上的悲恸隐去了些,这才放心下来。
浮禾察觉的视线,也看向阮蔚,她柔声道:“还未请教仙子名讳。”
阮蔚倒抽一口凉气,她就说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阮蔚低头道:“啊抱歉抱歉,是晚辈忘了。”
浮禾笑意很浓,摆手:“没事。”
阮蔚这才直起身。
少女弯着眉眼,一看就胜过无数人的月光容貌实在是光彩照人,她只笑着,便叫人无端觉得心中发烫,仿佛下起了滔天滚水,直冲人心。
阮蔚再是一拜,腰肢软又直板:
“蓬莱仙宗第六十八代嫡传二弟子阮蔚,见过池仙子。”
此时此刻。
阮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这也算是见家长了吧。
算的。
第577章 是世界的错,与女子无关
池衿站在一边,见阮蔚躬身,他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阮蔚起来。
因为这一拜,他本来就热的眼眶更有几分红了。
池衿喊她:“师姐。”
他的好师姐啊,分明一向是不肯折腰的。
阮蔚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浮禾是池衿的母亲,自然也是她的长辈,她阮蔚又不是山林里那未开化的蛮人,当然知道孝悌之礼。
她只是没有道德,又不是没有礼貌。
再说了。
自己以后是要和池衿结为道侣的。
池衿的母亲,以后也会是她的家人,是和阮萳之一样的亲人。
浮禾被阮蔚的庄重吓了一跳,忙说道:“不必、不必,快请起。”
“好的。”
阮蔚从善如流的起身,又及时的转移了话题:“池仙子,我们是来救你的。”
浮禾微怔,反而问道:“救我?”
“嗯。”
阮蔚简单的将最近开始爆发的灵魔战争讲给了浮禾听。
“……大概就是这样。郁群青应该是冲着池衿来的,郁泂又联系不上,池衿也不放心你们,我们便想着要来魔域探一探。”
阮蔚最后说道。
在阮蔚讲述的过程中,浮禾已然将手中的衣袖捏的乱七八糟,褶皱不堪,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悬在半空之中落也落不下,起也起不来。
浮禾有些羞愧的说:“全都怪我。”
浮禾深知郁群青的行为是由自己牵动的,她将当初郁群青说的话又说给阮蔚池衿听。
池衿听完,脸色很难看,话都有些不想说了。
池衿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利刃对着的是郁群青。郁群青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哪里是为了浮禾来捉自己哄她活下去,不过是不肯承认过去对自己的松懈罢了。
若非郁群青轻飘飘的将池衿扔进万魔窟自生自灭,从前的池衿也不会被丰无涯救下。
报仇救母也就更无从谈起。
池衿生来就是要同郁群青作对的。
他修杀道。
便是为了斩下碍事人的首级。
池衿和浮禾有些相像,她们都很容易因为郁群青的所作所为而怪罪自己。
可这时候阮蔚却说:“管您什么事。”
浮禾怔然。
阮蔚伸了个懒腰,很是没所谓的说:“郁群青这种人难道会只想做魔皇吗,他难道就不想自立为尊?”
阮蔚和郁群青的思维模式存在一定的相似。
有能做老大的机会,那她反正是做不惯老二的哈。
浮禾默然片刻,答道:“他不会。”
郁群青很有野心,从他当初隐瞒身份在通州埋暗线的时候就看得出了。
他不服天地,更不服他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于平起平坐。
魔尊是郁群青必经的道路。
阮蔚闻言就笑:“他当上魔尊,难道就不想扩大疆土?难道就不想和本就势微的灵族碰上一碰?”
单单只做了一族的老大有什么意思?全天下的老大才是人心所归!
得亏阮蔚已经向善了,不然按照她原先对天命的恨意,毁天灭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浮禾张了张唇:“……他会的。”
阮蔚点头,“对啊,所以您不必自责。”
少女声音清朗,如清泉石上潺潺:“战争的开端也好,个人的离合也罢,这些都不是您造成的。”
“不必神伤。”
灵魔大战是郁群青挑起的,母子分离是郁群青插手的。
这些与受害的浮禾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人言常说红颜祸水,可这些红颜又从因她们而起的祸水中得到了什么呢,骂名么,她们不曾得到,却要为结果背锅。
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浮禾听的有些茫然,她和阮蔚的生存环境很不一样,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没有亲长庇护宠爱,她天生的性格底色就是柔软的,逆来顺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