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不来城门看热闹了。
花解语这几日都有些煎熬,毕竟她比其他人知道的都更多一些。
譬如。
朝见对外说的是阮蔚回蓬莱仙宗修养,池衿是为了灵族才深入敌营行刺杀一事的,阮蔚对此并不知情。
可花解语很清楚。
那日的巡逻交接,阮蔚和池衿是一起来的,两人也是同日消失。
阮蔚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人。
她知道,也只有她知道。
没有人问起过,所以花解语犹豫要不要说,最后想起阮蔚当初给合欢宗送的退路信,花解语最后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谁也没说过。
她在心中默念 ,算啦。
人家小情侣也怪不容易的。
少年人心中没有成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们不多思,自然也无所求。
只愿问心无愧尔。
朝见一眼就看出了花解语脸上的心虚,他当然也知道花解语在心虚些什么。
朝见淡淡的瞥人一眼:“回去同月华说一声,让她夜里抽空来一趟。”
花解语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称是。
明日……或有大变故。
话说这个女人又是谁,看不出修为,难不成又是蓬莱仙宗的某位师叔吗,话说蓬莱仙宗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长得比她们合欢宗都俊???
朝见背上背着一个昏的,手上拽着一个混的,拖家带口的走了。
院里。
丰无涯正在训人:“常怀瑾常握瑜!你们俩是要翻天哪?!”
他不过是去替萧玄同护法了短短半日,就有三家长老找上门来给自家或哭或笑或满地打滚的孩子求解药。
家里五个犟种,两个外出,一个渡劫。
这他爹的还能是谁干的。
面容相似但高度不同的双生子正靠墙站的笔直,脸上也都是一副我没错我不服的犟种表情。
常怀瑾不忿道:“是他们先说我们蓬莱藏污纳……”
握瑜猛地踩了他一脚,常怀瑾嘶的收声,委屈巴巴的不敢再说了。
污言秽语,何必脏了师尊耳朵。
握瑜说:“师尊消气,我们错了,不该先给他们下药的。”
丰无涯脑仁突突跳,问她:“下次预备怎么做。”
握瑜:“下次我一定会语言挑衅等他们先动手然后才下药狠狠打一顿最后也带着您去恶人先告状!!”
绝不给人留话柄。
“……”
常怀瑾鼓掌:“好办法!”
丰无涯:“好个头啊好?!你俩都给我回房里老实待着去!”
二师弟出发之前都说了,现在是蓬莱与通州展开合作的紧要关头,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因为意气而失了先机。
所以前两日的例会时,明明腰间的灵渊都快震疯了,丰无涯也忍住了拔剑的冲动。
他想要他的小五平安归来。
半魔一事已经踩在了高压线上,蓬莱此时万万不可再落下个横行的名声。
“我回来……”
阮蔚一脚踏进来,几人的目光刹那就跟了过来,她的步子一顿:“这是怎么了?”
怀瑾握瑜齐声叫:“师姐!!”
丰无涯看见阮蔚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瞬他就冲到了阮蔚面前,目光在她身上的每一寸扫过,焦急道:“快让为师看看!怎么这么脏?这几日如何,身上没受伤吧?”
阮蔚摇头:“师尊别担心,我好着呢。”
丰无涯不信她,自己认认真真检查一遍之后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没受伤,那骂就逃不了。
丰无涯一根手指就戳在了阮蔚的脑门上,一下又一下,他恼的很:
“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
阮蔚被他戳的后仰,听着丰无涯的责骂,她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是她错了,错的离谱。
丰无涯说:“胆子大的很啊,带着你师弟一声不吭就跑去魔域,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人加一块都不够人郁群青一巴掌拍死的,这么做简直是胡闹!”
这话骂的很不客气。
丰无涯没有像以往那样宽容的对待阮蔚了,弄丢师弟毕竟不是小错。
蓬莱仙宗从来没有师姐先走师弟断后的道理,没有两人离一人归的道理,更没有仗着聪明而小瞧他人的道理。
对于这一次的结果,丰无涯很生气。
不论起因如何,阮蔚和池衿这次就是完完全全的不听指挥擅自行动,或许是想要奇袭,但成功的奇袭哪有赔了人留在那儿的。
朝见上前一步:“大师兄,这次不是蔚蔚带……”
“她要是不让,池衿能去?”
丰无涯毫不犹豫的反问。
朝见噎住,他又说:“那这也怪不得她,我同意了的。”
“郁群青需要池衿,哪怕被抓也会当成交换品,他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池衿的母亲更能牵制住郁群青……”
这是很好的办法。
虽然危险,可富贵险中求,朝见并不觉得阮蔚的计划有错误。
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问过我没有。”
丰无涯瞪着朝见,一指头又戳在了朝见脑门上:“啊对对对!你们俩聪明,就你们俩聪明!所以你们俩什么事都可以决定了对吧?那我这个师尊/师兄/掌门就是个摆设呗!”
阮蔚略微暗淡的眸抬起,有些鼻酸的喊了丰无涯一声:
“师尊。”
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明明师尊和师叔都是她最最最敬重的人。
只是……
只是不想让更多人担心而已。
丰无涯瞥过来的眼眸很沉,声音也低沉着:“蔚蔚。”
阮蔚鼻尖酸痒。
丰无涯叹了口气:“你太聪慧了。”
这本是一句夸奖的话,下一句却接了——
“池衿也太愚爱了。”
爱太满,伤人伤己。
情太深,恨天怨地。
第584章 夜半集会
片刻。
阮蔚的肩终于塌了,一点一点的垂了下去,正如她如蝶翼般下坠震颤的眼睫。
“我错了。”
阮蔚说:“我不该带他去的。”
低垂眉眼,这是真心悔过的表情。
很少见的认错,丰无涯听得愣住,本心上他希望阮蔚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莽撞,实际上,做师尊的真的很难在徒儿神伤时狠下心肠继续责骂。
丰无涯又叹了一口气说:“罢了。”
谁都有年少轻狂少不更事的时候,从小到大,阮蔚已经够乖了。
该骂的要骂,该哄的也要哄。
池衿是徒儿,是师侄,是师弟,更是阮蔚的爱人。
丰无涯知道她难受,知道她比所有人都更急,没有人会比阮蔚对池衿还上心了:“过来。”
阮蔚怔住。
丰无涯却扯下严父面具,直接将孩子搂住,结结实实的抱紧了:“我也有错,是我不常在你们身边,是我疏忽……”
宽阔的胸膛,一如儿时那般热气蒸腾。
大概是撞得太实诚,撞得阮蔚眼眶酸疼,好一会沉默,才瓮声瓮气道:“师尊,我疼。”
丰无涯闻言,只抬手抚摸着阮蔚的发顶。
在知道池衿被抓的刹那。
阮蔚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高高架起又狠狠坠下了深渊,明明是很痛苦的拟像,却仿佛哑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她无能无力,也说不出任何能让自己好受一些的话来。
生性理智是长处,也是寻不到情绪泄口的短处。
阮蔚无法责怪他人,也并不肯承认自己的安排失误。
要自责,但不能轻易的自责。
但又要吊着一口气,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痛楚,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对池衿的在意有多深,不能让任何人抓到一丝一毫的把柄。
阮蔚要撑到将池衿救出。
……
师徒谈心现在只能是小小插曲,更重要的是深夜来访的诸位客人。
悬月时分。
月华大力敲门:“丰哥!开门!!是我!!”
一嗓子惊起无数街坊。
门开了道小缝,月华好整以暇的扬起一抹玩味笑容:“嗨——”
“低声些。”
论真一把将人拽了进来,月华一个趔趄。
小院不大,月光照不见的黑暗也不少,月华一进院时,便有数双炯炯眼瞳转向她,盯住她,直叫人背后发凉。
再顺着视线一一看去。
丰无涯、朝见、岑临息、万丹谷掌门、济真方丈、元音、阮萳之。
这几个人已经坐院观天有一阵子了。
月华瞪大了眼:“不儿?!你们几个怎么都在这儿?是不背着悄摸我开小会呢?!”
“打住。”
元音喝了口茶,吐出茶叶沫子,没好气道:“什么悄摸,什么背着?说话这么难听干什么,我们聚众品茗不行吗?”
济真方丈双手合十:“月施主,贫僧不过较你早来一刻钟而已,何况几位怎么会背着你开会呢,起码贫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