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盟约在即。
阮蔚确实想要闭关苦修。
但修炼的地点却不是那处洞天福祉，而是通州这座天生地蕴而成，内里自成一方世界的浮屠塔。
为什么呢。
也很简单，因为阮蔚想要一口气渡雷劫。
雷劫能够淬炼修士的躯体，也会帮助修士凝实自身神魂，当然，雷劫最常见的更是剔除，天雷会毫不留情的剔除掉大部分不值得更上一层的修士。
每精进一步，雷劫的威力便要强上数倍。
当初因为天命作梗，阮蔚结婴时渡的雷劫威力便已经堪比化神，她提前尝过那经脉被劈到寸寸断裂的痛楚。
雷劫是由天罚控制。
天罚那点子爱劈人的小爱好，阮蔚大致知晓。
当然，阮蔚从不怀疑自己能够顺理成章的度过化神期雷劫，天罚再是如何喜欢磨砺天骄，它也不会逾矩乱劈人。
但这很慢啊。
被劈了就要修养一段时间，然后再重新苦修，然后再被劈，然后再修养一段时间，周而复始。
这是正常的流程。
可阮蔚只觉得慢，太慢，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要赢，就要赌。
阮蔚并不是个赌徒，但在很多时候，她希望幸运女神能站在自己这边而非对面。
不拼点什么出去，阮蔚就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阮蔚和郁群青之间差的年纪实在是有些多了，仅仅凭借天赋，她没有办法追赶上郁群青，这很正常，毕竟郁群青也是他那个时代的天之骄子。
但阮蔚需要成长，她需要实力，她迫切的需要实力所带来的话语权。
最终的决战，阮蔚想要站在丰无涯等人的身边。
她才不要做新生代的天才！
她要越阶上去，她要尽可能地向上一个时代的天骄们靠拢、追赶、直至超越。
于是。
苦修开始了。
第508章 观天地，悟自省
日日月月年年，阮蔚再也没有醒来。
一片白茫之中。
少女盘膝端坐高台，面容似是神佛般无所欲求，眉心一点嫣红，可称观音。
她沉静的闭着眼，缓而又缓慢的吐息着，天地之间，无数灵气连绵如丝一点一点浸入她的躯体，滋养着她的丹田。
修行，修性，修心。
阮蔚年年岁岁都夜以继日的不眠苦修，修的是行；她入通州见善旁观、见恶拔刀，与众多人妖魔族相识相交，修的是性；此时，阮蔚该修心了。
问心道，问心，问情，问苍生。
更重要的是——
问自己。
在长久的苦修之中，不知今朝几何时，阮蔚的意识逐渐沉入了内景的深处。
这是一种玄乎又玄的境地。
观天地。
悟自省。
道之三生相依也。
-
世人常言——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青黄不接是灵族的现状。
青苗还未长成，成熟的庄稼却已落入下坡，新旧无力衔接，中间断层，差距越拉越大，长久以来便是一代不如一代，这是灵族一直无法胜过魔族的原因。
不是灵族不争气，实在是魔族有点太争气了。
此方芥子的湮灭似乎是从诞生之日起便已注定了的事实。
明明阮蔚也有成圣的资质。
监管之一的天命偏偏在这阴阳男女之中选择了生为阳面的傅弈，它拼命的为傅弈堆砌着无数鲜亮的光环，为他本就无比顺遂的命途上锦上添花。
一面壮大，一面则会自然而然的沉寂。
当初。
若是没有天命降下噬心蛊，阮蔚的修行便是一片坦途，她不会被困在筑基五年之久。
同是天之骄子，阮蔚却硬生生比旁人多走了五年的曲折弯路，她进不得，也退无能，若是一朝突破失败，她便是个困死的命。
很显然，阮蔚不会如此轻易的认命。
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阮蔚也不肯认命，所以哪怕被噬心蛊限制修为，她也从未懈怠过修炼，她日复一日的冲击着那道关卡。
这样奋力求生的她，也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就差最后些微灵气的累积，阮蔚就能越过天命的钳制冲向那金丹境界。
天命感受到了阮蔚将要突破的气机。
它勃然大怒，被这么一个不肯认命的灵魂气到了极点。
天命认为自己明明已经为这方小世界安排好了能够避免湮灭的办法，只不过是要牺牲个把灵魂，它怨怼那些灵魂为何不肯安心赴死。
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它也知道，修行之路一片康庄的阮蔚绝不可能看得上傅弈，而修行太上忘情道的傅弈在见过阮蔚之后也绝不可能忘情。
它原本选好的主角正在被减淡光芒。
那怎么行！
在此之后，便有了天命换魂一事。
天命很轻易地从异世界召来了一个少女的灵魂，它对她说，要做一个合格的白月光。
被召来的少女惶惶，只能照做。
在阮蔚与傅弈相见的瞬间，少女侵入了阮蔚的身体，占据了阮蔚的躯壳，听从天命的指示，用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躯壳向傅弈慷慨的奉献‘自我’。
在躯壳死去的瞬间，少女的灵魂亦是销声匿迹。
阮蔚不知道她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最终去往了何方，她甚至无法确定少女的生死。
仔细想来。
阮蔚觉得，怪不得少女。
她自己无力反抗天命，那少女难道就有抗争的余地了吗。
天命不除，不是‘她’，也会是下一个‘她’，无数个无法拒绝的‘她’，千千万万个被天命操纵的‘她’，所有没有能力、没有自我的‘她’。
凭什么呢。
‘她’、‘她们’，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呢！
从某一刻起。
阮蔚的念，从烈火焚身的痛苦中诞生了。
回顾初上蓬莱山门之时，萧玄同对阮蔚说过的——念。
修者这一生啊，总是太过寂寥，从他们决定逆天修道的那刻开始，人人就不得不学习着告别与相逢这亘古不变的课题。
阮蔚一直没有一个很清晰的念。
从前被天命制约时，阮蔚只想拆了它的阴损毒招，想提剑杀上天外天去，想要天翻地覆，想闹出个无论如何也盖不下的动静来。
她想为自己和蓬莱讨一个公道。
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阮蔚熬过了许多苦，成为了祭司，祭司通过多次轮回，终于为自己挣来了这一世的机会。
在现世二十载，无知无觉的阮蔚回到了她诞生之初的世界。
齿轮恰如其分的合上了，于是，久久停滞不动的世界开始运转，所发生的事件终于开始好转，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线上。
天命被驱逐，噬心蛊被解开，灵魔大战被叫停。
灵族拥有了喘息的时间，阮蔚拥有了追赶的时机，就好像只要努力修炼，一切都有可能被改变，所有的事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前进。
可是为什么呢。
阮蔚还是觉得前路好模糊。
无论她如何奋力的伸手想要拨开迷住她眼眸的迷雾，那层雾气就是阴魂不散的笼罩着她，死死的纠缠着她。
她漏掉了什么吗。
阮蔚拼命去想。
……
最后。
她恍然大悟，她双目赤红，她浑身震颤。
阮蔚想起了那句不经意的话。
那一声：“尊上。”
-
修真界。
光阴如梭，六十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就这样突兀的到了尾声，如今已是甲子盟约的最后一年。
边陲城内。
满街戒备森严，来往之人全是十大宗和各大世家的精兵强将，在充足的时间准备下，普通的灵族早已被迁徙到了最靠近内里的位置。
灵族将战力二八分配，二成留在内陆守卫普通的灵族民众，也负责继续维持应有的公序良德；八成战力全数出军，分队分段式镇守在了与魔域接壤的万里边境线上。
这一甲子中。
也是有过些好消息的。
比如，妖皇囚牛一族率全军先天妖族驰援灵族、十大宗宗主和世家掌门各有突破、十大宗世家年轻一代人才辈出……
青苗虽幼却繁多。
这一切似乎都提高了灵族的胜率。
最后的最后，所有人都在想那个神来一笔从而彻底改变了整场大战时间节点的人——
阮蔚。
她闭关六十载，也彻底消失了六十载。
闭关多年，阮蔚竟然一次破境都没有，蓬莱后山没有产生过破境的灵气旋涡，蓬莱岛上也不曾凝聚过属于水灵根的九天雷劫。
众人哗然。
阮蔚那样的人不该困顿于元婴啊，她可是先天灵体啊！
但事实就是阮蔚彻底没了消息。
倒是有其他人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