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时便卜算到蓬莱与天意似乎是两相径庭,死生环绕之相。于是想要究其缘由,却始终不得要领。直到蔚蔚你拜入蓬莱,你周身气息太过直白,想不明白都很难。”
“因为天生灵体太难得,我起初觉得,你是注定要飞升之人,修士飞升便是与天争命,我有些怀疑是否是我理解错了当初的卦象。”
朝见想要再卜一卦,但天命已经不愿再回答他。
于是,朝见隐约猜到了“主谋”。
朝见:“再之后,你就忽然变了。那个占据了你躯体的东西还算会演,但终究瞒不过看着你一年年长成的我,不止是我,大师兄他也隐隐察觉了,只是我们都去楼里看了玉牒,玉牒里掺的是你们的心头血,这其中自然和你们的灵体息息相关,结果玉牒没有任何异常,大师兄便打消了疑虑,我不放心,但也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开始暗地里探查此事。然后我发现,你的所有不对劲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傅弈。”
“我初见傅弈时,他身上的大道气息其实并没有我最初见到你时那么浓,可渐渐地,我发现,他与你每接触一次,他身上的大道气息便凝实一分,我开始怀疑这些不寻常是否是他所为,目的是为了窃取你身上的天道眷顾。”
“我本想对傅弈除之而后快,在某一夜,你短暂的回到了身体里,你忽然来寻我,我便知道了前因,放弃了对他动手。我教你吞吃蜃景增强灵体,试试能不能与躯体中的另一道意识争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你去了,再之后……便是你死了。”
提及阮蔚的死亡,朝见不可避免的眼神暗了暗。
阮蔚:“……”
原来是二师叔教祭司去吞的蜃景,她就说嘛,她明明都不知道后山关着啥,哪能乱吃东西!
阮蔚依旧只拥有少部分的前世记忆。
这些记忆都是由她眉心红痣印记残存,以及一直陪伴着阮蔚的幽荧传递给她的。
大头的记忆都在祭司脑袋里存着呢,她不肯说的话,阮蔚这辈子都无从得知。
朝见继续说着:“躯体死了虽让人怄火,可这样一来,灵体倒是自由了许多,蔚蔚说要离开,让我等,我便一直等着,等到玄同他们都……去了,你才回来。”
朝见看向阮蔚,眼眸略深:
“通过一些办法,我与六道做了交易,它替我封印了每一世的记忆,为了不让天命起疑,六道会在你与傅弈相遇之后才将封印解开,是以,我会在得到记忆后的每一世都助你寻物、布局。”
“……”
这是阮蔚第一次听到朝见留存记忆的真相。
阮蔚的眼眸染上深色,声色凝着冰霜,她格外的念重了那两个字:“交易……二师叔,你用什么交易了记忆。”
六道不是无私奉献的主,它是好心但不是白送。
朝见默了默。
阮蔚的脸色愈发难看,朝见的受限之处太明显,她自然想到了,于是她问:“……是情咒吗?”
朝见从前是不修情咒的,他甚至修的不是专业对口的无情道。
情咒,对于修多情道的朝见来说,基本就只是起到一个修身养性的作用。
或许朝见在第一世时就是不修情咒的。
阮蔚听师尊提起过,朝见是在某一日睡醒之后才开始修情咒,情咒的来源成谜,似乎是梦中天授。
情咒的修习条件十分苛刻,它不允许修习者动情,简而言之,七情六欲都要戒,一旦违反,早已扎根在体内的咒术便会立刻发动。这分明是硬生生的将活人压抑成木头!
抽丝剥茧之下,阮蔚终于明白——
朝见和六道交易的是自己的感情。
作为专管灵体轮回转世的圣灵,六道想要更了解灵体,它想要切身体会,但职责受限,它没有理解情感的能力。
朝见修习情咒,便是在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借给六道用去感受,作为奉献者,他自然无需也不可以再谈风月。
阮蔚几乎压不住自己心中的愧疚了:“二师叔你从前与静乾仙子明明——”两情相悦。
“不必说了。”
朝见打断了她,他掀起眼皮,淡淡道:“我天生多情,少一些也不打紧。”
“可这是我自己的事,二师叔你不必如此……”
“阮蔚。”
朝见板起脸,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面色不虞道:“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朝见一直都知道。
阮蔚并不只是为了她自己才反抗天命的,或许最开始是的,可后来,在她眼睁睁看着同门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后,她的心中便不再只是自救一个念头而已了。
阮蔚会一次次为了拯救自己、拯救同门、拯救蓬莱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朝见自然也可以。
毕竟。
他可是孩子们的二师叔啊。
朝见不介意为自家师侄做些什么,正如阮蔚为同门师长做了如此多的努力也从不宣之于口一样。
他们蓬莱所出便是如此相护。
也都是相互的。
阮蔚一下就被训的闭了嘴,虽然但是,这嘴巴是闭上了,心里却愈发烦闷,她甚至开始怨怼上从前的自己怎么能如此不懂事,居然拉着二师叔上了这条贼船。
从前的自己=祭司。
闲的发慌的祭司忽然开始打喷嚏:“啊切!”
朝见一看阮蔚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无语死了:“再说了,你以为你自己不想替我吗?”
阮蔚一愣。
朝见:“你那点情绪能替个屁啊,六道一看都担心自己还得倒贴你点!”
六道:赔本的生意干不了一点。
阮蔚:“……”
二师叔你说话有够毒哎。
第531章 死期
经此一叙,阮蔚终于知道了朝见是如何保存记忆的,池衿此时也听的一愣一愣的。
二师叔留存记忆的代价都如此之大,那么他……
自己是如何做到呢。
池衿拼命的朝脑海深处去翻找,可结果徒劳无功,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任何一点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了。
池衿茫然无措的看向阮蔚,说道:“师姐,我没有见过六道。”
也没有和六道做过交易,池衿不觉得自己和前世相比有缺少什么东西,他认为自己非常的完整。
“我知道。”
阮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傻小子,你肯定没见过六道啊,你见的可是六道的顶头上司天道啊。
从上次和天道的对话中阮蔚就知道了,池衿的重生中少不了天道的手笔,阮蔚原本以为池衿多少是有印象的,但从这次池衿的表现来看,他对此竟是毫不知情的。
天道一向的原则就是得到多少就要失去多少。
那么池衿……
他又失去了什么呢。
阮蔚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个,她很想要将所有未知因素遏制在初始阶段,但现实总是一次次的给她新的沉重一击。
“……”
“好了好了。”
朝见拍手,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边,他淡然道:“反正这事已经乱了套了。照现在来看,傅弈记得,郁群青也记得,他们得到记忆的手段也不见得多光明磊落,而且如果大家都记得的话,按照天道的逻辑,那就没什么太大关系了,它不可能单抓着我们不放,你们不必想太多。”
阮蔚、池衿:“……”
有道理啊!
有一种大家都在乱七八糟的搞事所以惩罚必然就不会太重的荒唐感。
有个更贴切的形容词——法不责众。
天道:“……”
命苦,真的苦。
朝见看向阮蔚,“蔚蔚,再大的事也越不过眼下的境况。”
“我明白的,二师叔。”
阮蔚很清楚,朝见说这话就是想让她别顾虑太多,小心关心则乱。
阮蔚也明白。
关于池衿的记忆本就不是现在能想明白的,既然他已经得到了过去的记忆,那么失去的结果就是必然。
他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阮蔚也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将一切的负面结果都扭转回来。
不谈远的,就拿六道和朝见的交易来说。
在飞升之后,阮蔚是一定会找上门去让六道解除和朝见的交易的!可以先讲道理,但如果道理讲不通的话……她还略懂一点拳脚呢!
于是蓬莱智慧三人组又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也就是如何处理郁群青上。
阮蔚开口定基调:“首先我们确定一点最终目标,郁群青这货应该是一定要弄死的,这点应该都没问题吧。”
朝见和池衿都表示没有问题。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郁群青的所作所为都不是能够被大众接受的,他手上沾过的血腥早已深入骨髓,再难洗净。
在郁群青的世界里,他人皆为蝼蚁,而他作为人,每日碾死几只蚂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