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桃蹦跳着从院外跑进来，手里揣着两包松子糖，这是苏轻眉路上看到眼馋吩咐她买的，若是单独行事，她戴着帷帽还能出去逛逛，拖着一个受伤的男人，她哪儿都走不了。
陆迟说是来陪她，她怎么莫名感觉是她在陪他啊。
“小姐，给。”
苏轻眉接过，分了一包递给陆迟，“要吗？”
见男人没一下子伸手接，她以为他会拒绝，可他最终接了过去，并很给面子捻起尝了一颗，然后就把纸包叠好，放回了襟侧袋。
苏轻眉舌尖将糖抵到腮边，“世子不喜欢就还我，我带回去吃。”
她买两包本来就是给自己和绿桃的，谁能猜到她大晚上的居然要陪陆迟在外面吹风，他顺道拐走了她一包糖。
陆迟瞧她那眼巴巴的模样，好笑地将松子糖还给她，似有所感地扯唇：“女子都爱吃酸甜的东西？”
苏轻眉听了微微皱眉，想到了什么，语气几不可闻的带了一丝酸，“是啊，特爱吃糖葫芦，可惜过了冬日就买不到了。”
“你怎么和我母亲说得一样。”
苏轻眉缓缓看他，道：“是……长公主喜欢糖葫芦？”
可她记得姜滢滢忆起这件事的甜蜜样子，不像骗人的。
“嗯。”陆迟望着远处回忆，唇角扬起，“我父亲不准她吃，因为她每次吃多胃脘会不适，她又嘴馋，次次威逼利诱我翻墙替她偷买。”
“我也不会让她吃，每每买回来就故意让我祖父捉住我。”
苏轻眉抓住关键处，“那，那你买的糖葫芦呢？”
陆迟对她问出这句很费解，拢眉道：“忘了，随手给了哪个府中来玩的小孩吧，怎么？”
“……”
苏轻眉略略想笑，不知该如何细说，他那时才多大啊，随意的举动害的人家心念多年，真是从小不省心……
原本在她心头的一根极细微的刺就这般被拔除，她顿时心情明媚，大大方方地把糖塞回了陆迟怀里，挽唇道：“算了，还是给你吧，你受伤了吃点甜的。”
陆迟眼看手里失而复得的糖，她的亲昵来得突然，他忽地很想问，也就问出了口，“苏姑娘，我们眼下到底，算什么。”
他的话一出，气氛瞬间凝滞。
苏轻眉紧抿着唇，她也搞不清，狠心一点就该彻底拒绝，可她试过了，每试一次，他都会紧追不舍，她怕他追，又怕他真的不追……
心烦意乱。
可他问的对，她不能就这般拖着。
陆迟侧头看向她，浅淡笑意中带着无奈，“从江南开始，我的确骗过你，后来，是哪里不够好。”
苏轻眉没办法说，总不能告诉他，他前世太坏了。
男人盯着她继续问：“是伤害过你，强迫过你，还是玩弄过你，要你对我处处提防，让你连给我机会都犹豫如此。”
她知道他没有，这一世他没伤害过她，那些亲密举止，也是她心旌动摇之后发生。
苏轻眉心里乱极了，望着对面正在屈膝点灯笼的店小二，她烦杂的思绪里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是老天爷让她回来，不如就让老天爷决定吧。
她指了指东边，咬唇道：“陆迟，你看到没有，那边屋檐有左右两个铜钩，将会挂上两盏灯笼。”
“所以？”
苏轻眉攥紧指尖，纠结道：“不如，你猜小二会先挂起哪一盏，你猜对了，我们就……试试看。”
陆迟闻言愣住几息，他万万没预料到，她会有这么离奇的想法。
他放任她许久，压着性子不逼她，结果就是这般异想天开地纯靠天意，连拒绝都不如。
男人淡声：“好，左边。”
苏轻眉没想到陆迟选的那样快而随意，更没想到的是，他说完，竟是站到了她面前，背对身后即将悬挂夜灯的屋檐。
苏轻眉有些慌张，“你，你不看吗？”
“苏姑娘，你帮我看。”陆迟垂眸，直直望进她的乌黑双瞳，“你若说左边，我会很高兴，你若说右边，我也不会怀疑。”
“左，还是右，你选。”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苏轻眉看向面前的男人, 兴许是他身上萦绕的淡淡血腥味，她总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生气。
他原本就是很自傲的人，她却用这种法子，像是在说他先前做的一切都是多余。
可她也没办法啊。
苏轻眉口中的松子糖化开, 她吞咽下最后一点甜味, 等待宣判般扬起头, 视线穿过陆迟的肩，抿唇望着对面屋檐。
明明是她提起的赌, 她竟然在想, 要不然两盏灯都别升，就让一切继续糊涂下去。
透过女子的瞳孔，陆迟其实看得清对面光束。
她当下的表情, 可怜的宛如一只面对岔道的迷途小鹿，他不禁在想, 升灯的一刹，她会想要哪个答案。
对他而言，左右没有意义，那么她呢。
苏轻眉希望是左边。
当店小二用竹撑升起第一盏灯的霎那, 苏轻眉紧张地屏住气息, 聆听心里不住的默念,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 她希望的是左边。
原来动心, 真的是无法控制的。
暮春晚风温柔拂过二人，屋檐的左边, 最终先挂上了一盏红彤彤的灯笼。
苏轻眉攥得手心皆是汗, 压下差点翘起的嘴角, “是, 是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