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我不会走。”李焱手握成拳,“世子交代给我的命令,是保护县主,我不能走。”
“我要你保护什么?!”苏轻眉急的心口泛疼,捂着胸脯,“他怕我逃走是吗,我不会走,我能去哪儿?你给我现在就去找他!”
李焱心中不断动摇,可他不得违抗,“世子说过,他回来前,我不能走。”
苏轻眉的心如悬在半空,没心思与李焱继续争论这一点,他既不肯离开,她唯有随他去,半个时辰后,穆青羽骑快马赶来,一进门就看到脸色难看的表妹。
“眉眉,绿桃都与我说了,你放心,我刚派人去打探。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上元节城楼遇到的方殷,他隶属三营的二部水师,应该能最快知道近况。”
苏轻眉听清一半,有气无力,握住表姐的手,“嗯。”
门厅里,明明三个人都在,无人开口,安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仿佛都在等最后的宣判。
接下来的彻夜有如一生漫长,苏轻眉的坐姿几乎未动,李焱抱臂靠在门口,穆青羽则在房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出去吩咐护卫。
天微亮,终于跑进一声打破了平静。
“青羽!”
“方殷,有无消息!”穆青羽迎向进门的青年,大家都没空去在乎礼数,挑要紧的长话短说,“陆世子如何,人找到了没?”
苏轻眉倏然起身,李焱也迅速围拢,方殷环顾了眼周围,低声道:“我有昔日同僚,转到相州水防督司,说是昨天在一处农家找到了蒋风。”
“据他所言,他在昏迷中抢到一块浮木,才捡回了一条命。”
苏轻眉揪住他的衣服,心急道:“不是,那,那陆迟呢?为什么你都不提他?他人呢?”
“世子他……”方殷沉重摇头,“蒋风说,他亲眼看着世子失去意识,沉入河道,他们在尽力打捞……尸体。”
“不可能!”
苏轻眉忍了很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嘶哑地喊出声,指着方殷道:“不可能,你胡言乱语!表哥,他胡言乱语!陆迟不会死的,他不会!”
女子喊完,流着泪直直向后晕倒,穆青羽慌乱地扶抱住她,“眉眉,眉眉!”
……
苏轻眉做了梦,梦到四下黑漆漆的一片,她喘不过气,才发现自己是溺在水里。
她自小不会凫水,是以根本浮不起来,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陆迟,她感受着他的感受,冰冷的河水淹没了鼻腔,酸呛的她苦不堪言,可是太重了,她无法逃脱,他也无法逃脱。
女子弹坐起,“陆迟!”
“眉眉,你终于醒了。”穆青羽半抱住表妹,紧张道:“你刚昏睡了半个时辰,谁喊都不醒,我就差把你送进宫找太医了。”
苏轻眉愣了楞抬头,抓住表姐的手臂,“陆迟呢,我确实是做梦,方殷是不是还没来?”
“……眉眉。”穆青羽低头,不忍心道:“方殷说完,走了,你,你要试着接受。”
她在战场见惯生死,比起苏轻眉泰然,但是陆子琅算是她的朋友,她这心里也不好受。
沉默一阵,苏轻眉反而不哭了,“表哥,还有人在搜寻吗。”
“有是有,但是据方殷所说,蒋风的话基本上板上钉钉,相州撤掉了一大半人手,剩下的在河道下游直接抽水搜检,营里的人都说找的不过是……尸体而已。”
陆世子再厉害也是人,人就敌不过天,谁会想到不在汛期,堤坝无事,山体崩裂的泥沙会引起洪水呢,足足三整日,加之蒋风的话佐证,大派人力查下去无非浪费时间。
要怪只怪陆子琅运道不好。
“蒋风算什么,他说的话就是真的了?”苏轻眉喉咙微颤,眼眶通红,一字一句,“我说陆迟不会死,我就是知道。表哥,你信不信我。”
“信,我信!”
“我要回扬州。”苏轻眉掀开被角,从床上起身,嗓音沙哑:“绿桃,去收拾行囊,我要即刻回扬州。”
穆青羽拦住她,“眉眉?”
女子面容苍白,语气带着浅浅一丝哽咽,“表哥,我在扬州经营的这一年,以李氏的身份有好多处存票和产业,我回去全都抛卖,用那些银子立下悬赏,找到活的陆迟为止。”
官府不找没关系,她去找。
“小姐,可,可您存在票庄的银子是为了等航船——”绿桃纠结地张口,最后没问下去,人命更重要,她跺了脚转身跑去整理。
“眉眉,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苏轻眉流着泪,在丫鬟走后,看着穆青羽无声哭着说:“表姐,我能感觉到他没死,真的,他答应我回来,他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怎么可能在这里食言。”
女子翻来覆去,说着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
穆青羽虽然看得出表妹此刻稍显疯魔,她还是一口应下,“好,我这就回营请休沐,我马上陪你启程。”
穆青羽走后,苏轻眉独自走到院中,左手紧紧握住男人离开前留给她的手串,跌坐在石桌旁止不住颤抖,方才强撑的坚强已消散,她不敢想象,这一刻的世上,也许再无陆迟的存在。
李焱靠在门框,他多么想出去找世子,可世子临行前的吩咐他不能不听。
或者,也是靠这一点,好像只要他做到,就一定能等到世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