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眉心里没底。
陆迟站在窗口,看着房内一身火红喜裙的女子,她身段姣好,细穗落云肩,鼓囊挺起的胸脯往下是杨柳细腰,因为紧张不断绕弄手里的缎带,细腻白洁的手指在一片大红里曜目不已。
席上的宾客皆是聂五找来充数,他无须应酬,停留在这看了她好一会儿。
原来和她成亲就是这样的感受,他以为能有多惊心动魄,夫妻对拜也不过如此,梦里的‘他’何必有那么深的执念,逼得他在娶到她之前夜夜难眠。
男女之情真是可笑。
苏轻眉坐在床沿,越想越焦灼,门被推开,她看到喜帕下走近的玄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迟冷淡的神情换作温和,慢慢替女子揭开喜帕。
苏轻眉看清了周围,房间大小方正,床的帐幔挂着双喜,斜对过是扇窗,窗下安了琉璃镜的梳妆台精致新颖,紧邻的檀木书案上堆满了书卷。
喜房中央,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一张摆满花生、莲子等吃食的八仙桌。
“是不是很累。”
苏轻眉揣摩着书生和平常一样的温和语气,松了口气,她真怕他会变了性子,“……还好。”
“来,吃点东西。”
苏轻眉听话地起身跟他走到桌边,对着两个空酒卮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先喝合卺酒?”
陆迟顿了会儿,他不爱饮酒。
他娶她不是真心把她当做妻,一个月后他就要回京,届时他准备将她留在扬州派人看着就好,这种虚无缥缈的形式,对他而言不重要。
“不必,你腹里空空,酒会让你难受。”
苏轻眉感到男人对她的关怀,心上一暖,反而主动倒起酒,“该守的礼节还是要守的,我能喝一点儿的。”
女子说完端起酒杯塞到男人手里,陆迟微楞后接过,下意识迁就她主动交腕的手势,与她的额头抵近,两人近到呼吸交错。
她身上满满清香,肤白如雪,略施薄妆和平日比少了青涩,粉红的眼尾透出含苞待放的妩媚,喜烛的光影落在她染了酒色的红唇,让他忍不住想吻。
梦里,她和穆青羽大抵就是如此吧。
男人的心情瞬间冷了半截,他悬崖勒马,向后撤开三尺间距,“好了,吃吧。”
“噢。”
苏轻眉完全没在意对面的挣扎心情,她饿坏了,将桌上的花生红枣汤直接吃喝下肚,吃到一半见男人定定望她,递过去,“你要喝?”
男人没接,苏轻眉反应过来,这是她喝过的。
她羞着脸收回碗。
陆迟袖袍下的手握成拳,他差一点就要捏住她的手腕,就着杯沿沾上的朱红胭脂吃下去,他对她哪来那么多冲动,他又不喜欢她。
“陆迟,这里借一日,我们是不是要明天早起离开,你平常住哪呢?”
陆迟被她话里可怜兮兮的内容拉回思绪,“什么?”
“这儿是你与同窗借的,不是吗?我们成完亲要还给人家。”
苏轻眉是听苏文安说的,但苏文安是先入为主,猜测书生穷的给不出一处住地,像陆迟这种有洁疾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演戏借个住处。
他不置可否,“你想住到何时都可以。”
苏轻眉从小被娇养长大,外祖母和母亲从小教导她不能占旁人便宜,立马回嘴,“那怎么行,我们会被笑话的。”
她把桌上的碗筷推开,回身从陪嫁的大木箱里抽出几张银票叠在桌上。
“除了嫁妆,外祖母给了我这些银两,我们可以在徽州先买一处宅院,好不好?”这也没办法,书生太穷了,她若是不补贴,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看着我干嘛。”
陆迟觉得她为他着想的样子很好玩,配合道:“那就先住一个月,我付了一个月租钱,不住就浪费了。”
“也行吧。那位同窗来吃喜酒了吗?”
男人胡诌:“来了。我感谢他,多敬了他一杯。”
“哦,那他们有随礼吗?摆在哪里啊?”苏轻眉刚成亲,她没有母亲嘱咐,凭着常识问出来也没不好意思。
随礼啊……
陆迟也是第一次成亲,他没想到这些安排,来的人多是自己的属下假扮哪来的随礼,“在库房,你猜会有什么。”
“唔,约莫是茶具,雀灯,玉佩手镯之类的。”苏轻眉想到陆迟的朋友大多也是书生,估计买不起贵重物品,又道:“不对,应当是字画。”
男人若有所思,“好,明日你去清点。”
“嗯。”
陆迟直起身想去书房,苏轻眉以为他耐不住要洞房,忙寻了个新的话头,“陆迟,你明年去考功名?”
男人被她扯着袍袖拉回座位,道:“你希望我去。”
苏轻眉领会错了意思,她以为陆迟是娶了她囊中羞涩,付不起束脩不能去,“你是读书人,想去是应该的啊,银子我能给你。”
陆迟推开她拿来的银票,笑道:“想得这么远,若是我一直考不上,你就一直供我。”
苏轻眉蹙起秀眉,她还挺心疼钱的,但科举是件正经事,给他花一点儿,母亲不会怪她吧。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伸出一手青葱手指,“若是五次都没考上就罢了,说明你没有那种天赋,反正母亲留了铺面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