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聂五不太明白,为何世子会提前两日恢复世子身份,这时同日苏轻眉离开扬州,将来虽可以说凑巧,有心人深究,万一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呢。
陆迟没接过纸张,单看了眼,“收起不用。”
他继而道:“你让程商依足礼节,将空花轿送至徽州临水院,行路隐蔽,却必须叫乡里百姓看清陆家字样。”
聂五更是不懂这多此一举的安排,不过他对陆迟的话向来不敢质疑,“属下这就去办!”
二人在交谈,长庚适时走到陆迟身边,看了眼聂五,又好像没看到似的,“世子,湢室热池放好了水,请世子前去沐浴。”
世子起居皆由长庚负责,长庚平日管的就是这些琐碎杂事。
陆迟往前走了几步,余光向后一瞥,“再过一刻,你去东厢房院里走一趟。”
长庚点头,了然应下:“是。”
……
苏轻眉怀抱绸枕,坐在房里,托腮望着门口。
天色渐暗,她焦躁难掩,她人在这儿,张成魁的轿子就接不到她,怎么想她都不会吃亏,但外祖母那儿的情况未可知,越晚越有风险。
早一点救出他们,她心里才得安稳。
苏轻眉后悔没一开始加码,将河道间的铺子全都给陆迟,当时没打动他,眼下他看不上铺面,她怎猜得到他要的是什么。
长庚面无表情地从院落里经过,苏轻眉等的就是他,立刻走至门口,挥手道:“长庚公子!”
长庚停下脚步,两手拢于身前,“苏姑娘,你有何事。”
“我想即刻去见世子,你可以给我带路吗?”
长庚点头,“可以。”
穿过两道垂花门和曲折的石路游廊,苏轻眉跟在他身后,轻声问道:“长庚,世子在哪里啊?”
“在忙。”
“哦。”
苏轻眉懂,那就是他不想说,长庚由来不说谎,遇到不愿作答的问题,便会像这般敷衍地说真话,前世也是如此。
她觉得这性子挺好玩,当然等到了湢室门口,看着从门缝里飘出一丝丝热腾水雾,她就不那样觉得了。
不过事急从权,哪怕陆迟此刻在忙别的私事,只要他愿意见她,她厚着脸皮都得来。
苏轻眉低头整理拢好衣领,敲门后推开,迎面一阵奶白色的清香水汽,描金彩漆的山水屏风后,看得出约有七八丈宽阔的浴池,有五六尺深浅。
汤池中央凸起一水眼,似滚珠泛玉,池水咕噜冒泡上来。
俊美男子躺坐在石阶上,躯体在水下隐隐绰绰,精硕修长,苏轻眉避开直视,隔着屏风,行礼直接道:“世子可否明示,民女能替世子做甚,世子才愿意救我家婢女和忠仆。”
她现下真的没空迂回寒暄,每一句话想问的都是陆迟能不能帮忙,如何能帮忙。
陆迟正对屏风,他缓慢睁开眸,看着娟纱后的女子,语调被热汤氤氲出几分慵懒,“好,苏姑娘,我便坦白地说,我想要你。”
什么?
苏轻眉一惊,心跳加快。
他不是一直喜欢姜滢滢吗,要她作甚。
苏轻眉转念明白过来,她如何死脑筋了,喜欢和欲|念本不是一回事,前世他同样喜欢姜滢滢,也没耽搁他跑她房里与她亲热,男人嘛,大抵都是那样,不然秦楼楚馆的生意从何而来。
她倒不是在这种急迫情形下,还必须死守清白,横竖多活了一世看开许多,可一旦委身给陆迟,他们之间就再也掰扯不清,万一他动了心思纳她为外室,她岂不是又成了笼中雀,还是最见不得光的那一种。
苏轻眉不大情愿,蹙眉纠结道:“世子,京中美人数不胜数,民女堪堪中人之姿,有没有别的——”
陆迟听出她对他的抵触,淡声打断她,“我想要你——在京中照顾我的狸猫,我不舍得呜圆却没空照料,它十分中意你,你很合适。”
啊?
苏轻眉发现她作为两世人,依旧猜不透陆迟的心思,这一世尤甚,他与她哑谜打了半日,就为了要她照顾一只她也同样喜欢的小猫?
实际上,她并不知,陆迟前面那句并非玩笑,他拿到契纸的一刻就在想,关紧她最是简单,而她连个区区四品地方官都对抗不了,在他手里不啻于股掌之中,毫无抵挡之力。
可那样又有何乐趣呢。
他头疼之际必须见到她,其他时候,他想将她养在他愿意给的天地里,因为他着实好奇,她屡屡妄图逃开他,到底是期盼过怎样的神仙日子。
对面的苏轻眉仍在思索,她很喜欢呜圆,可呜圆是活物,这般由她养着,陆迟时不时来探看,不就跟分居的夫妻养娃娃似的,听起来就奇奇怪怪。
再说等养出来深厚感情,哪日陆迟不肯给她养了,她岂不是更不舍得。
反正,看似一桩美差,其实处处陷阱。
戌初一刻,窗外的第一更敲起,苏轻眉惊醒,她无法再犹豫,咬牙道:“好,我应下,但、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望世子宽容。”
“你说。”
“那……若是世子来见呜圆,民女不一定恰好在家中迎候的,世子到时千万莫要生气……”
她讲起求情的话来,尤其不大有底气时,会不自觉带点拖懒尾音,糯糯的很似撒娇,并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仿若一朵轻摇叶瓣,求人怜爱的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