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久淮心中也想起三年前北地风雪中他将姜念遥拢在外袍下,护在怀中,骑马带姜念遥离开不动山的事。
此情此景,他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想起三年前的事。
见姜念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谢久淮轻声一句:“是谁害得我衣衫不整。”
话已经说出口,他心中后悔,不知自己为何要与她在这里讨论这些事。
谢久淮只好掩饰般沉着脸,抬手穿上外袍又整理好衣袍,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后,转身匆匆往外走。
他快步走到门前,立刻打开门。
门外的侍卫已经回到原地,目不斜视,不敢作声。
再往外走,一排部下仍旧站在那里,因着谢久淮沉着脸,气压很低,察觉到世子不悦,他们也都心生怯意,谁都没敢看向世子。
姜念遥却不害怕,她快步走在谢久淮身旁,跟着他。
明明两人才刚吵了一架,明明他还因着三年前的事愤怒难过,明明他们还在交谈她欺骗他的事,为何现在事情成了这样?
谢久淮不明白此事,心中烦乱,也不愿思考事情到底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一旁的姜念遥脸上全是对谢久淮的关心,不见旁的心思。
谢久淮拿她没有办法。
他见姜念遥一直跟着他,没因着他冷脸而被吓跑,他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再带姜念遥回到正屋,只好转了一圈,带着姜念遥去了他所住的屋子。
两人坐在谢久淮的卧房中,屋中点了灯,周围没有住旁的人,谢久淮也遣仆从离开,这里很是安静。
姜念遥心中仍在意谢久淮所受的伤,只是她也意识到,以如今两人的关系,谢久淮定不愿向她说实话。
“你来这里,不过就是想要救姜知远。”谢久淮又说回了这话。
他将这话脱口而出,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这话有歧义。从旁人听来,他这话似乎在怪罪姜念遥来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姜知远,又因着他语气不善,听起来莫名像是吃味。
他不就是希望姜念遥远离他,不再伪装出那副仿佛关心他的样子么。
为何她真的如此做,他又忍不住说这种像是生气般的话呢。
谢久淮不愿让姜念遥有任何错觉,又连忙补上一句:“自然,我找你来也只是为了姜知远的事,没有旁的意思。你也不必再向我解释什么事。”
“你不必这么说。”姜念遥没有体会到谢久淮此刻的心情,她当然看得出他心中所想,直言道,“我既然愿意来这里,就已经做好回答你所有问题的准备。”
她愿意说,谢久淮却不敢再问。
他还能问什么呢?
问她三年前是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问她与北狄人到底有何关系,问她杀了他后有没有过后悔,问她对他有没有过真心……
谢久淮心中清楚,姜念遥若是回答这些问题,她说出的答案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起在京中成婚那日,姜念遥见到他时那惊诧的反应。
直到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切,谢久淮才明白她那时看向他的目光。
那么的恐惧……那么的诧异……
那时姜念遥的心中一定很慌张吧。
明明已经杀死的人却突然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也难怪那一夜她许久未眠,深夜偷偷溜到他的身旁想要看他身上的伤口,确认他就是三年前被她捅了一刀的江不回。
两人一起在京中度过的那段时日,虽然谢久淮心中怀念那段日子,但他清楚,姜念遥绝不像他一样怀念那段时日。
那段时日与她而言定是一段如履薄冰的日子。
想到这里,谢久淮的心中苦笑一声,若是他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恐怕他们二人连现在这样坐下来说话的机会也没了。
等到姜知远的事情一过,姜念遥不会再来找他,也不愿再见到他。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单单是在心中想一想,他的心就仿佛被硬生生割裂一般。
明明被背叛的人是他,他却依旧如此痛苦。
谢久淮痛恨自己心中存留的那丝优柔寡断,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完全逃避的问题。
这次他决定要表现得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姜念遥对他的态度,于是冷笑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姜知远所坦白的事情事关重大,必须要调查,我决不能当做没听见他说的那些事。”
“我知道。”姜念遥却并未像谢久淮想象的那般惊慌失措,她平静地看向他,“我也知道,无论如何,你会将此事查清楚,绝不会污蔑我阿兄。”
谢久淮仍旧冷着脸:“他已经自称是北狄的大殿下,还需要我如何污蔑。”
姜念遥听了这话,终于低头沉默半响。
就当谢久淮以及自己这话说得太重,忐忑地想要开口说句话宽慰她的心时,姜念遥抬起头,看向他。
“你会不会放过我阿兄?”
听到这个问题,谢久淮毫不在意地轻笑:“若他只是说了句谎话,没人会惩处他。可若他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谁都保不了他。”
他看向姜念遥,见她不说话,随即冷冷补充一句:“既然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知晓姜念遥因着姜知远的事,心中绝对不好受,只是当他真的看到姜念遥眼中闪过的泪光,心中还是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