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敢跟小爷抢——”林澈撸了袖子,作势便要冲出门,急匆匆地差点撞上谢楼坚硬如铁的胸膛。
“哎哟!我的汤!”一道娇俏的声音在谢楼身后响起。
谢轻舟一听是青幺,视线立即转向了门口。
谢楼忙把胸前的林澈扶正,低头拱手一礼,“得罪了,大人。”
青幺柳眉倒竖,碍于面前的人是林澈,不好发作,只囫囵一礼,一面检查手里的汤,一面端到谢轻舟面前。
青幺心疼她家娘子看着这些炖了一个上午,若是碰坏了,心血可都白费。
得了谢轻舟的示意,青幺仔细将漆盘放下。
摆在他面前的白瓷盅色泽细腻,触手滚烫,青幺捏住壶盖一提,汩汩的水汽伴着药膳特有的香味从盅里飘出。
“这是什么?”
谢轻舟望向青幺,眸色漆黑如渊,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流涌动。
青幺眨了眨眼,掩下眼中隐隐的期待,说道:“回郎君,是用一些驱寒草药配上乌鸡炖的。夫人昨日远远地听见您咳了一声,本想熬点汤药给您驱寒,但您今日过午时才回,便又改成了药膳。”
谢轻舟听后果然一笑,慢慢端起药膳喝了一口。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幼时的自己。
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长安城,回到了已有几年不住人的老宅院里,同样带着甘甜和草药腥气的味道,只有生病时才能喝到。
白驹过隙,谁能想到他已许久不曾尝到这味道,竟然还能在苏城一遇。
一口气喝完,谢轻舟搁下碗,久久不见孟韵出现,他的心里无端生出一丝忧虑,遂问道:“夫人为什么还不过来?”
当着林澈的面,青幺不好意思说自家娘子不愿过来,只道:“方才婢子过来时,夫人还在庖屋收拾,一时脱不开身。”
谢轻舟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起身,径直往屋外走去,“我过去看看。”
他倒要去瞧瞧,有什么事忙得一向伶俐的孟韵娘晕头转向,连见他一面的功夫都没有?
还是说——她在故意躲着他。
谢轻舟脚下生风似的,话音未落,屋中便已没了人影。
林澈慢悠悠起身,用看透一切的目光在青幺身上扫了一眼,嘴里哼着小曲儿,悄悄挪到了楚容的眼前。
他还有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须得当面托付。
第67章 难受的是他自己
庖屋。
炉灶烟火气息还未完全消散,残留的食物甜香混杂着丝丝药味透出门扉。
听着屋内一阵阵规律的切菜声,谢轻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想要见到孟韵娘的心逐渐沉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孟韵今日没有出门应约的打算,是以随意取了一件素蓝色的衣裙上身,两根带子将袖子一系,身姿利落。
盆中还放着些做药膳剩下来的菜蔬,孟韵打算一并切好,晚膳时清炒,解解年关的腻乏。
谢轻舟站在庖屋外,静静地从她身后看去,眸中仅是一道忙碌的身影——
倒真有几分像勤快的厨娘。
谢轻舟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眉间虽有疲惫,脸上却带了三分笑意。
冬日的菜蔬难得如此水灵,手起刀落时声音脆生生的,孟韵捏捏着手里白嫩嫩的笋,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这衙署不愧是衙署,地窖都比寻常百姓的管用。
谢轻舟听她忽然出声,尾音拖着长长的愉悦,才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下。
伴随着耳畔切菜的咚咚声,谢轻舟心里涌出一丝烦躁,眼前明光高照,人间烟火,一应皆不如方才美妙。
切个菜都能高兴成这样,看来她似乎真的没有想到要去看看他。
轻风抚过竹林,飒飒叶落。
竹影悄悄在谢轻舟肩头跳动。
几息功夫,孟韵手中的刀便搁在了砧板上,她拿起白布擦了擦手,扫了一眼盆中,反手解下了腰间围布。
与此同时,背后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轻咳。
孟韵立即转身,微微惊讶地看着来人,“郎君怎么来这儿了?”
谢轻舟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定在孟韵身上,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谢轻舟心中微微一动,生出些喜悦。
看来,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
谢轻舟一举迈步进来,低头看向仰望他的孟韵,竟说道:“许久不见你了,想过来看看。”
孟韵听他这样直白露'骨的说话,一时微惊,好笑地点了点头,实则手指悄悄揪着身侧的衣裳,搜肠刮肚想拿话堵他嘴。
谢轻舟这厢还在柔情款款地看着她。
眼神厮杀一如战场交锋。
孟韵想着她总不能一直逃避,几息之间原本坚定地回望着,可惜,不出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她真是受不了那双眸子,里面闪烁的不知道是精光还是清澈,狐狸似的,笑着笑着就有坑落下来。
这还是她在谢轻舟身边,碰巧见他和林澈给别人下套时总结出来的经验。
正好谢轻舟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孟韵赶紧错开眼神,为了掩饰尴尬,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韵娘?”谢轻舟上前扶着她一只胳膊,肌肤相触,孟韵觉得手臂好像碰到了一团火,比炉灶的柴火烧得还旺。
“我无碍的,郎君。”孟韵连连摆手,一边用空出来的胳膊推谢轻舟,一边往门口走,“谢楼说您有些咳嗽,快别站在这儿了,庖屋闷的很,您出去透透气,身子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