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向一旁伺候的郭公公微微颔首示意,郭公公心领神会,随即退下吩咐人去准备早膳。
“父皇看,”姜映晚双手捧着小兔子花灯,呈现在他面前,“小兔子花灯!”
天子见她眼眸璀璨,像得到了一件举世珍宝般喜悦,不由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微微勾起了唇角:“晚晚喜欢吗?”
“喜欢!”姜映晚甜甜地应道,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哦?”天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比起姜父做的小兔子花灯,晚晚更喜欢哪个?”
姜映晚被问住了,迷惑地眨了眨眼,看着手里的花灯眼中浮现出纠结之色。
“很难做出选择吗,晚晚?”天子不紧不慢地追问。
姜映晚轻咬着下唇,半晌才犹豫道:“父皇,儿臣不能都喜欢吗?”
虽然说陛下做的这只小兔子花灯要比爹爹做的那只要精巧许多,可这两只花灯都承载着长辈对自己的深情厚意,这份心意又怎么能拿来做比较呢?
天子静默地看着她,许久才释然地露出一个微笑,随后他屈起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姜映晚满脸迷惑地捂着额头,不知晓陛下对她的回答,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看来朕的晚晚还是个贪心鬼。”天子轻叹道。
他倒并非真要与姜父分出个高下,只是作为晚晚的亲生父亲,在女儿心里被她的养父比下去,心中难免会有些不甘心。
然而想到姜父过去毕竟陪伴了晚晚十六年,而如今晚晚回到他的身边也不过才半个多月,若晚晚果真因他而将姜父抛之脑后,他心中难免还会失望。
来日方长,他还有几十年的功夫去加深自己在晚晚心中的印记,不急于与一个已逝之人较量。
姜映晚观他心情不错,又或者是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宠溺,于是将兔子灯放在桌上,有些大胆地抱住他一只手臂,试探道:“父皇,若是儿臣还想再贪心一点……您能不能、能不能再答应儿臣一件事?”
她说完便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心中因自己的得寸进尺而忐忑不安。
天子却反应平静:“晚晚想要什么?”
姜映晚小声道:“儿臣……想搬出永宁宫自己住。”
她不想再受王昭仪掌控,王昭仪明明知晓她并非真的公主,但还是为了自己得宠冒险认下了她,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为何想搬出永宁宫,晚晚?”天子垂目问她,“莫非是王昭仪待你不好?”
想起王氏昨日在宴会上的表现,天子目光一冷。
若王氏果真敢在私下虐待晚晚,哪怕她是晚晚的生母,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姜映晚有把柄被捏在王昭仪手里,自然无法当面说她的不是,在天子追问下想了许久,才有些结巴地开口:“不是的……是永宁宫离含元殿太远了,儿臣……儿臣想离父皇更近一点。”
天子冰冷的目光骤然一松,手指敲在桌上略沉吟了一番,道:“舜华宫倒还空着,离含元殿也近,只是晚晚住进去之前,还需再修一番。”
姜映晚哪管舜华宫还需不需修,只要能离开永宁宫,便是再破再旧她都认了。
“多谢父皇。”她高兴道。
等她住进舜华宫,就再也不用看王昭仪眼色了。
她又想到另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父皇,等儿臣住进舜华宫后,那里的宫人能不能请您帮儿臣安排呀?”
她担心王昭仪安插人进去监视她,只有陛下安排的人手才能让她放心。
天子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应下了:“自该如此。”
他也信不过王氏,伺候晚晚的宫人由自己来安排才最放心。
解决掉一桩心头大患,姜映晚顿时觉得心情畅快多了,笑眯眯地抱着小兔子花灯,觉得自己前途一路光明。
“不过,若要等舜华宫修好,至少还要等上个三五日。”天子忽然打断了她的畅想。
姜映晚皱起眉头:“还要等这么久呀?”
她一刻都不想再回到永宁宫,与王昭仪面对面了。
天子却笑道:“晚晚可想要离开皇宫,随父皇一起到宫外的别苑里小住几日?”
第13章
别苑终于出宫啦(已修)
姜映晚惊喜地抱住他的手:“父皇真的要带我出宫吗?”
她眼中的欢喜雀跃实在太过明显,见此天子眼中笑意愈深:“怎么?晚晚难道连父皇也不相信?”
姜映晚摇摇头,又忍不住朝他靠得更近了一些,嗓音软软的:“儿臣是太高兴了,父皇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儿臣需要准备些什么?”
她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鸟雀一般,但天子却意外地并不感到心烦,反而心情也随着畅快了起来。
“到了别苑自有奴仆伺候,晚晚只管安心待在在父皇这里,也无需再回永宁宫了。”
姜映晚小心翼翼地抬眼:“可是不需要跟母妃说吗?”
天子眸色微深:“不用顾忌她,一切交给父皇便好。”
“哦。”姜映晚点点头。
有陛下担着她自然就不怕,现在王昭仪还需要靠她来邀宠,也不会贸然揭露她的假公主身份。
到了别苑里,她就可以日日陪伴在陛下身边孝敬他、讨好他,为自己多谋一条生路。
于是姜映晚便心安理得地在含元殿住下了,不知陛下说了什么话,在离宫前王昭仪果然再未找过她的麻烦。
在含元殿这两日,姜映晚过上了重生以来最悠闲的日子。
她早上起得晚,醒来时陛下早已上朝去了,偌大的含元殿只有她一个主子,宫人们皆是知晓令仪公主有多么受宠,对她更是无不恭敬。
陛下下朝后,便会回来陪她用膳,偶尔来了兴致便亲手教她读书下棋,像是真正将她当作了女儿教养。
姜映晚有时候望着陛下的脸庞会不自觉陷入沉思,若是映晗未曾走失,想必自幼便是如此被陛下教养着长大。
可现在却是她占了映晗的位置,也夺了映晗应有的宠爱。
“在想什么?”忽然间,正指导着他书法的人问。
姜映晚抬起头与他带着暖意的双眸对视上,心口忽然一烫。
“在想,做您的公主可真好。”
天子目光微怔,随即笑道:“你不就是朕的公主么?”
姜映晚弯了弯唇,沉默地低下头继续握着笔在纸上书写。
她始终记得自己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公主,陛下如今对她的呵护宠爱,不过是将她认作了自己走失多年的女儿。
这份情意并非是对她的。
她出神地想着距离自己被揭穿身份还剩下多少天数,在这段时间里她还能做些什么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这里错了。”头顶落下一声叹息,一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右手,带领她将错字重新写了一遍。
姜映晚有些羞愧地红了脸,陛下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导她,她却学得这样不专心。
她诚心地认错:“对不起父皇,儿臣错了。”
天子带她写完,便松开了手。
姜映晚望着他写下的
字,果然大气磅礴,力透纸背,而她写的就太过娟秀,不够有气势。
“父皇真厉害!”她夸赞道。
天子听过不少夸赞,却没有一个像她说的这样粗浅直白,他人无不是引经据典夸得天花乱坠,但是奇怪地,反而是她的话让他听着更顺耳一些。
许是她在说话时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之情,显得真实又诚挚。
“晚晚这字写得也不错。”
看得出姜家在收养晚晚后对她是倾心尽力地教导,让他的女儿即便流落到了民间也是娇生惯养着。
只可惜姜家夫妇去世的太早,让他无从亲自致谢。
“真的吗父皇?您觉得儿臣写得还不错?”姜映晚有些受宠若惊。
她觉得自己是比较笨拙的,从前跟映晗一起学习时,映晗学的也比她更快,连师傅都经常夸赞映晗,更看好映晗一些。
如今想来映晗不愧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难怪自幼便那般聪慧。
她眼中既期待又紧张,像只怯怯的小兔子,让人心中不禁一软。
“自然,君无戏言。”他的视线从她写下的那行娟秀小字一一看去,“当真是字如其人。”
同她一样的清新、秀丽,柔软又带着韧性。
听他夸奖,姜映晚羞涩地脸都抬不起来,耳边一片滚烫。
陛下为什么这么会夸人,连她师傅都没有这样夸过她的字。
她前世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陛下可怕呢?真是想不通。
正说着,御膳房送了糕点进来。
算算时间,已写了许久的字,姜映晚便停下笔,洗净双手才开始吃点心。
陛下这里的东西是全皇宫最好的,姜映晚也随着享了不少口福。
天子见她双脚并拢坐在椅子里,眯着眼睛一口一个小点心,像草地里的小兔子,垂着长长的耳朵,自在地抱着果子啃食,神情满是愉悦和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