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离开了他身边多久,究竟是谁让他的晚晚受了这般委屈?
他眼眸阴沉,里面瞬间便酝酿起了滔天巨浪。
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身影。
第34章
圣旨父皇给我写一道保命圣旨吧。……
叶景泽远远地看着,曾经自己万分鄙夷的虚伪女子,正缩在这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怀中,不顾他人目光地委屈大哭。
是啊,她已经是令仪公主了,是被陛下捧在掌心里的金枝玉叶,自然无需再故作伪装。
他仿佛自虐一般站在原地,蓦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大街上撞见陛下时的一幕,那时跟在陛下身边的,原来就是姜映晚么?他竟然没能当场就认出她。
叶景泽攥紧了双拳,他被陛下冷声呵退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他卑躬屈膝,心里一定万分得意吧。
下一瞬,一束冷冽的视线看了过来。他身体一颤,仿佛看见了一头巨龙从深渊中破水而出,用盘踞之姿将柔弱的女孩护在自己身下,犹如实质的目光自高处俯视着他,狠狠贯穿他的血肉,将他千刀万剐,钉死在了原地。
这是陛下,她被陛下护着,不容任何人的冒犯与窥伺。
叶景泽缓缓阖上双目,牙关紧咬口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隔着遥遥的人群,他不甘地垂下头颅,拱手向陛下与她行了一礼。
姜映晚已是高不可攀的令仪公主,是他今后只能仰望之人。
见他收敛了目光,天子才淡淡地移走了视线,手掌不轻不重地拍着姜映晚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
这也的确是他的孩子。
“父皇在,不哭了。”他耐心地哄着自己受了委屈的女儿。
姜映晚哭得太狠了,抽噎地从他怀中仰起头,嘴唇都有些哆嗦:“父皇,我想回去了。”
天子眼神往四周一扫,这些老臣们显然已是修炼成精了,一个个低着头仿若聋子瞎子一般。
公主这不知是在哪儿受了委屈,跑来找陛下寻求安慰来了,他们能说什么?天可怜见的,换作自家女儿哭得这般厉害,他们这做父亲的看了不也得心疼要死。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竟敢让令仪公主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这位如今可正是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呢。
天子淡淡一笑:“朕的公主闹了点小性子,让众卿见笑了。”
大臣们忙摆手:“不敢不敢,公主殿下天性纯真,此番只怕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言下之意,陛下您老快将公主带下去哄吧,臣什么意见都没有。
见这群老臣识趣,天子也不继续客套,向身旁交待了几句,便揽着姜映晚先走了。
直至回到含元殿,姜映晚仍旧止不住地抽泣,拽着他胸前衣裳的手指都用力到失了血色。
天子担心她哭得背了气,缓缓地为她抚着后背:“晚晚乖,父皇在这里,
不哭了。”
姜映晚泪盈盈地仰起脸,委屈地眉都向下垂着,眼睫湿漉漉地望着他:“父皇,您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天子在见到靖远侯世子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她是为何而哭泣,他的晚晚胆小又柔弱,约莫是被吓坏了,怕他知晓了她的身份会不要她。
“不会,你是朕的女儿,不会不要你。”
他摸着她的眉眼,一遍遍地向她保证,希望能缓解她的恐惧与不安。
姜映晚扁着嘴:“我不是您的女儿,您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她就知道,陛下只喜欢他的女儿,可她任是再有本领,也不可能与他凭空生出来一条血缘关系啊?
想到他知晓真相后就不要她了,姜映晚嘴一张,“哇”地一声哭得更亮了。
她就是想要个疼她的爹爹,陛下为什么不是她的爹爹呀?
姜映晚哭得简直是肝肠寸断,伤心不已。
天子被她哭得心都要被撕裂了,不住地保证:“朕怎么不要你?无论你是不是朕的女儿,朕都绝不会丢下你。”
姜映晚哭声骤歇,打了一个哭嗝,怯生生地觑着眼看他:“父皇说得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君无戏言。”天子轻拍着她的后颈,语气简直坚定地像是在指天发誓一般。
姜映晚吸了吸鼻子,向他伸出一只小指头:“那父皇跟我拉勾起誓。”
天子险些被气笑:“要不要朕给你写道圣旨啊?”
自她入宫以来,他哪一处不是对她顺着宠着,可到头来她竟然还不信他的保证。若换作他人敢对天子有任何质疑,只怕现在脑袋已经落了地,可这孩子却是他万般宠着的,连她一根头发丝落了地他都心疼得不行,哪舍得再说什么重话。
他本意是开玩笑,姜映晚却眨眨眼,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
男人说的话不能全当真,可圣旨一出却是绝无可能更改的,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先提前向陛下求一道保命圣旨呢。
她双手捧住脸,从指缝里悄悄看他:“那父皇就给儿臣写一道圣旨吧。”
天子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姜映晚见他不肯答应,张了张嘴又要开始放声大哭。
反正现在在陛下眼里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即便她再过分他也不能拿她怎样,那她就豁出去了。
她就哭,就要哭得他心烦,哭得他心疼。
现在不哭,以后她被勒了脖子,想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姜映晚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眼中泪如泉涌:“哇——父皇骗我!父皇就是不要我了!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死了!”
天子被她哭得既心疼又无奈,哪里看不出这是晚晚故意拿捏他呢?
他生平最嫉恨受人掌控,可对她真是无奈到头疼。
见他的晚晚仍在抽抽搭搭哭着,不时用可怜至极的眼神怯怯地看他一眼,他揉了揉发涨的额角,大声向外喊。
“郭延,拿朕的圣旨来!”
听见这话,姜映晚才渐渐止住哭声,讨好地凑近向他笑了笑:“父皇,您真好。”
天子瞥了她一眼,见她弯着眸子笑得柔软又乖巧,终究是无奈地勾起了唇角。
这哪里是养女儿,分明是养了个小祖宗。
待郭公公拿了空白的圣旨过来,天子蘸满笔墨,在姜映晚眼巴巴的神情下,从容不迫地在上面落笔书写。
姜映晚眼睛一刻也不敢转动,紧紧地盯着圣旨,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她也不懂,就记清楚了上面写着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不允许有人残害她。
天子写完便搁下了笔,转头问她:“这下晚晚可满意了?”
姜映晚睁圆眼睛,心急地拽了拽他的衣服,指着桌上的印章:“父皇,您还没盖印呢!”
这圣旨不盖印哪成啊?不就成了一张空头保证吗?
那可不行!事关自己的性命,姜映晚只能慎之又重。
天子看她眼中焦虑不安,无奈地一笑,双手抬起桌上的印章,重重地将红印盖在了圣旨上。
“晚晚再看看,还有哪里不对的?”
这对常人而言宛如天命的圣旨,却被他轻飘飘地拿起塞到了姜映晚怀中。
姜映晚像捧着宝贝似的,一寸一寸地从圣旨上看过去,确定印都盖齐了,字也写得没问题,才向他点点头:“多谢父皇。”
她左看右看,见他桌上的茶水都干了,忙殷勤道:“儿臣去给父皇添茶,父皇多歇一歇。”
天子捂着额头,身子向后倾靠在椅子背上。
这孩子,那么多讨好他的法子,她怎么天天就想着要给他添茶倒水。
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晚晚。”
姜映晚立即大声应道:“父皇,怎么了?需要儿臣做什么事?”
天子垂着眼眸:“朕有些头疼。”
姜映晚心虚地眨了眨眼,陛下不会是方才被她哭得头风发作了吧?她爹爹就有头风病,时不时地头疼一下。
她软着嗓子:“那……那儿臣给您揉揉?”
哎呀呀,陛下对她那么好,还给她写了圣旨呢!她得要好好孝敬他。
天子懒懒地“嗯”了声,随即合上了眼。
姜映晚走到他身后,伸展了一下手指,才小心翼翼地按在他额头上,却不敢施太大的力度。
“父皇,这个力度好吗?”
她手指绵软的哪里有什么力度,天子唇边泛起一丝浅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气音:“嗯。”
姜映晚听他肯定,才终于放开手来,认真地为他按摩起额头。
按着按着,她就回忆起了原来爹爹在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给爹爹按摩缓解头痛的。
她偷偷瞄了一眼陛下俊美无匹的脸,心想陛下要真的是她爹爹该多好啊,那她这一生就有过两个疼她爱她的男人了。
想着,她不禁愉悦地哼出了歌。
天子原本放松摊开着的手掌忽地一紧。
晚晚,在唱歌!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歌声,虽然她声音含糊听不出唱的是什么词,可那柔媚婉转的曲调却是烙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