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一直等。”
女子隔着面纱扫视众皇子,然后问秋夜一澈:“你是皇子?”
秋夜一澈笑问:“那你嫁不嫁?”
女子认真地反问:“那你是秋夜一澈?”
“我是!”
“我嫁!”
说完,那女子摘掉纱帽,长发如水散开,发间别着一朵红色的蔷薇,顿显倾世芳华。
讲到这里,胖子不再说话了。
屋子里一片沉静,所有人仿佛都身临其境看到了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是在座的人都知道,这场万人见证的爱情,终究还是悲剧结尾。那女子身败名裂地死去,而秋夜一澈风光地迎娶了另一个女子。更可悲的是,同样是长安万人见证。
“胖子叔叔,那个胭脂王妃真的有这么漂亮吗?她有我娘好看吗?”
胖子看着懒懒地靠在座位上的莲绛,如实笑道:“可比你娘好看许多了。”
这下,一直垂眸的莲绛都不由得抬起眼帘。
那唐三娘接口,“这话,胖子说得没错。八年前,这天下,俊美无俦是秋夜一澈,倾国倾城是沐色,绝代芳华则是胭脂浓。可是,那又如何……”唐三娘叹息一声,“秋夜一澈怀中已另有佳人。自古帝王多无情,更何况是秋夜一澈这种野心勃勃的人,爱上他的女子,走上的不过都是一条不归路。”
“我看未必。”
屋子里传来慵懒声音,唐三娘看着莲绛,不由得惊问:“风大人有何见解?”
莲绛莹白玉手轻轻摆弄杯子,长发落在白领红貂披风上,慵懒的神态道不尽的妩媚,“你们可记得那晚在南岭见到的秋夜一澈?”
“记得。”
“那晚,他可是追在我后面,像疯子一样喊一个名字——”他看向睿亲王府,冬日天黑得早,加之中午黑云压境,此时天竟已有了暗色,“胭脂!”
屋子里鸦雀无声,莲绛收回目光摆弄了一下自己红色的披风,唇边笑容妖娆诡异,“冷说,秋夜一澈从南岭回长安之后,就染了风寒。嘻嘻,好巧不巧啊。看样子,这一趟我们来长安,可有好戏看了。”
冷眼皮直跳,只觉得莲绛话中有话,却不敢猜测。
吉时就这么被耽搁了,但到底还是睿亲王的婚礼,这婚礼又惊动了天下,因此,还是得继续进行下去。
烟花漫天,爆竹同鸣,欢庆盛宴,直至深夜,天气骤然寒冷,北风呼啸,似要下一场大雪。可整个睿亲王府,却是一片喜庆,平时不苟言笑的睿亲王秋夜一澈此时手里拿着酒杯,正同各国使者和郡王拼酒,大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气势。
睿亲王大婚,长安上下欢庆三日,各酒楼酒水全部免费供应。
十五静静地坐在城楼上,看着脚下的长安。这个地方,虽不是皇宫,因为靠近睿亲王府,而且楼台有五层,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灯火通明的长安城。睿亲王府的欢歌笑语更是随着寒冷的风灌入耳朵里,她浑身冰凉,抄起身边的烧刀子,狠狠地吞了一口。
辛辣的酒灌入喉咙,如火一样燃烧,滚烫卷过喉咙冲入胃部,留下一片灼热的痛。
冷风撩发,她仰起头,壶中酒倾泻而下。
夜色中,高楼处,那拎坛畅饮的人,扬脖喝酒的动作肆意张扬,却又有一份难掩的痛楚和孤寂。
“怎么,十五也想一醉解千愁?”风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十五回头看去,莲绛一身红貂披风,雍容高贵地站在房顶,一双碧色的眸子正穿过层层烟花冷冷地看着她。
十五收回目光,看着长安街道,又仰头喝了一口。
莲绛背着手,走到十五身边,从她手里抢过酒壶,仰头刚喝一口,却立马捂着胸口咳了出来。
“你这女人竟然喝这么烈的酒。”
“烈酒伤身,大人还是不要喝的好。”
莲绛瞪了十五一眼,却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然后坐在十五身边。
果然没错,这个地方,能看到睿亲王府。
那晚十五的话在脑中响起,莲绛冷笑,“你就这么喜欢秋夜一澈?”
十五喝酒的动作微顿,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声音却平淡无波,“不知祭司大人从哪里又听来了风言风语,我竟然喜欢秋夜一澈?”
“是吗?不然……昨晚你为何发疯吐血也要跑到王府去看看他?”说着从十五手里又抢过酒壶。
“我只是想,为何我的奸夫死了,我被毁容关了八年,而我的仇人,还如此安然逍遥,甚至能办喜事普天同庆。”十五淡然说道,黑瞳在璀璨的烟火下闪耀着冷冷的光。
酒入喉,竟然带起一丝锐痛,莲绛侧头看着十五。清秀的面容,亘古无波的双眼,冷漠的唇。这个女子离自己这么近,她的心思却偏偏那么远。远得他如何靠近,都触及不到,甚至看不到一丝真实,就如雾里看花。
目光落在她薄凉的双唇上,那浓烈的烧刀子酒劲儿瞬间涌了上来,碧色的双眸凝着迷茫,他呵呵一笑,“十五,你这张嘴,何时说过真话!”
“这世界,本就真假难辨。”她因为太真,而失去过自己。
“是吗?”莲绛眼眸一弯,细长睫毛缀着星光,笑得妖娆凄凉,“可本宫知道,你就是喜欢秋夜一澈。而且我也知道,十五最大的本事就是撒谎、装傻充愣、死不认账!”
“大人多虑了。”十五语气依旧波澜无惊,目光定定地看着远方。
“呵呵呵……看吧,果然不认账!”莲绛干脆靠在房顶的雕刻上,姿态慵懒地看着十五,“那为何,今日秋夜一澈大婚,你竟然躲了起来?”
“我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仇恨,杀戮万人,血洗他的婚礼。”
“哦?”莲绛漂亮的眉挑起,“真是奇怪了,今日秋夜一澈也说了这个话。”
十五侧头看着莲绛,发现他面色酡红,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大人醉了!”
“本宫可没有醉。可惜,你今天走了,没有看到一出好戏。这婚礼啊,已经被人血洗了!”
十五目光扫过热闹非凡的王府,“大人定是看错了,若真被血洗了,此时的王府怎会如此相安无事?”
“胭脂浓。”
“胭脂浓……”痛苦划过十五双眼,她震惊地看着莲绛。
而她这个变化,被莲绛清晰地收入眼底,“怎么?那么喜欢秋夜一澈,你却不知道,他有一个所爱之人,叫胭脂浓!”
话音一落,十五拔地而起,腰中长剑如流光蹿出,剑上寒光旋转如一泓秋水,瞬间照亮了十五阴森而扭曲的脸。
“你胡说什么!”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秋夜一澈爱胭脂浓!而知道真相的,却偏偏只有她本人!
世人都说,秋夜一澈为胭脂浓长跪三日;世人都说,胭脂浓嫉妒成性,不惜将他小妾肚子里的孩子活活打死;世人都说,胭脂浓下贱。可最终,世人又都说:秋夜一澈宠爱胭脂浓!
冰冷的剑刃抵着莲绛脖子,殷红的鲜血从剑尖上滴落,十五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似乎整个人下一刻就会走火入魔,那一双黑瞳此时亦泛起浓烈燃烧的仇恨和血丝。
那晚她体内毒发作时,看到他就是这个表情,她咬牙切齿地吼出了秋夜一澈的名字。
莲绛身形未动,依旧慵懒地靠在那儿,寒风凌厉地撩起他的长发,而他脸上笑容却妖异鬼魅,“十五,你第一次拔剑,是为了救我。第二次拔剑是为了将我从独孤手里抢回来。这一次,你却拔剑指着我,是为了什么?”
十五没有回答,目光盯着莲绛。
“为了秋夜一澈吗?”
“为你胡说八道!”十五狠狠地说道,语气里竟然有着他不曾见过的激动,甚至胜过了昨晚。
“本宫不过说了句,秋夜一澈心爱之人是胭脂浓……”
长剑一扫,一缕长发从莲绛耳边掠过,“住口!”
“本宫为何要住口?你是嫉妒胭脂浓?”莲绛手指撩起被十五削掉的长发,“也难怪,都说那胭脂浓艳绝天下,你这个样子,那秋夜一澈的确是看不上你,你也就只有嫉妒发疯的份儿。”
“呵呵呵……”十五收回剑,发出鬼一样的冷笑,抓起酒壶大喝了一口,“嫉妒,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她最后还不是被万人唾弃,死无葬身之地!”
“爱之深,恨之切。没有噬心的爱,哪里有蚀骨的恨。”莲绛起身,突然抓住十五,伏在她耳边说,“既然恨,那为何不去搞砸了他的婚宴!”说着,抓着十五朝睿亲王府狂奔而去。
“你做什么?”十五反应过来时,莲绛竟然已经带着她站在了昨日他们所站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此时,正放着一个红色的礼盒,上面用黄色彩带包好。
“你……”十五看着那礼盒,头皮顿时发麻,而莲绛却将她的手死死拽着。
“怎么,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莲绛勾起妖娆的红唇,一脚踩在那盒子上,“在南岭,你说要送秋夜一澈和碧萝大婚的礼物,这份礼物,你还没有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