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姜大力发出一声怪叫，看清了楼下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人。
员工、主播，男男女女。
肩膀挨着肩膀，脚尖抵着脚背，簇拥着，像是密不透风的蚁群。
正簇拥着如潮水般疯狂朝楼上涌来！
声势浩大到几乎不用看都能想象到能有多少人，估计过不了几分钟就能到他们这边。
这下不想去七楼也得去了，不然等这几百号人上来，不用动手都能把他们给压死。
殊黎一把抓住裴逸递给她的手，下一秒掌心一紧，灼热的体温染上她相触的肌肤，她被拉着跑上了七楼入口。
七楼的铁门依旧对他们大开着。
与预想里越往上越奢华的场景不同，最顶层的布置格外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甚至没有窗户。
入口深处是一条长长的幽暗楼道，看不清尽头。
冰冷，潮湿，诡异地往外蔓延起丝丝雾气。
本能地，殊黎联想到了深山的小道。
她下意识捏紧了忘松开的手。
裴逸正要迈开的长腿一顿，垂眼看她。
殊黎：“.......”
后知后觉地，被强行忽视的存在感争先恐后地侵染她的每一寸感知，掌心滚烫。
察觉她想抽手，裴逸突然认真提醒：
“这里....异化度很高，你最好别离我太远，会很危险。”
“....哦。”
殊黎呐呐片刻，说：“谢谢。”
“那我....”
“牵着吧。”
裴逸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语气淡淡，不再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殊黎觉得他耳根好像有点红。
她还想细看，倏地有冷风吹拂她的脸颊，冻得她猛地一哆嗦。
“到了。”
耳畔传来身边人的低语。
“这是什么？！”
接二连三抵达的队友传来惊呼。
殊黎怔怔地抬头仰望着眼前巨大的石制屏风。
以细长石柱为支撑，无数栩栩如生的石荆棘缠绕肆意延展，最终填充阻挡整个长廊。
刚刚的冷风就是从这些荆棘的孔隙中吹来的。
而让人惊呼的并不是它的体积和形态，而是数名匍匐在荆棘根蔓的尸体。
从这些尸体光鲜华美的衣饰不难看出，他们都是这栋楼里的主播。
他们僵硬的身体仍然保持着虔诚的姿态，头颅高高昂起，嘴唇紧紧贴在这些石根蔓上，尚为温热的血液正不断地从七窍流出，浇灌着荆棘。
血腥味刺鼻冲天。
诡异的是，在几乎淌了一地的血液濡养中，没有生命的巨大石荆棘丛的表面竟隐隐泛起了若有若无的红光，好似在呼吸般有规律地明灭着。
盯着它超过十秒钟，殊黎就感觉精神被污染了。
在即将产生这些尸体死而复活地转头时，殊黎收回了视线。
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异化物。
除了她另外两个阙值低的队友也一脸惨白地闭了上眼，不敢再看石荆棘。
“远方的客人，怎么不还进来.....”
苍老的声音从石屏风后传来，遥远、低微，像轻飘飘的风。
这个声音.....
一时之间，站在最前方的裴逸没动，后面几人也跟着没动作。
裴逸的视线落在了殊黎的身上，并且罕见地，眉心微拧。
自见到石荆棘后，她一直在发呆。
她的状态不太对。
“走。”
裴逸当机立断，不能让她在待在这里了。
“裴...裴队，外面可全是.....”
裴逸忽然决定撤离，震惊到了其他人。
震惊归震惊，但还是下意识照做。
殊黎还无知无觉地站着，裴逸啧了一声，正要反手将人抱起，就察觉被牵着的那只手突然动了动。
他动作一滞，对上了殊黎的眼睛。
她的眼瞳一向很美，黝黑，清亮，有些圆润。
像黑曜石。
他听到她问：“你有闻到吗？”
裴逸感觉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于是在她直勾勾地对视中，他本能松懈一瞬，“什么？”
“欲望的气息。”
说着，殊黎猛地挣脱他的手，游鱼般钻入石荆棘丛，转瞬消失不见。
“ .........”
一片寂静。
几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尤以保持着原动作的裴逸最甚。
“......裴，裴哥，我们现在.....”
姜大力张了张口，表情担忧，这么一会儿阙值低的队员已经被石荆棘污染的精神开始萎靡了，可见这异化物的可怖之处。
没人能想到在紧要关头，殊黎会受异化影响突然跑了进去。
可他们如果全进去救人的话，这两个队友无人照顾肯定会因为异化而.....
裴逸对此充耳不闻，他过了会儿，一点点收拢掌心，好似还能感受残留的温度。
冷风穿过石孔，拂起他的额发，露出锋利的眉眼。
“好，很好。”他目光平淡，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着前方自言自语，“别让我抓到你。”
“你们带着人回入口，等待救援，别跟过来。”
裴逸说完，头也不回地绕过石屏风，进入七楼深处。
“这.....”
姜大力有些傻眼，他感觉自己隐隐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别傻站着了，快抬人。”
温虹路过，给了他脑袋一下，极为淡定地招呼着把已经昏迷的两个队友往入口抬。
姜大力摸了摸脑壳，哦了一声，收回小心思专心抬人。
－
石荆棘之后，是巨大宽阔的空间。
地上铺满了青石砖，头顶是高高的圆形穹顶，每一处缝隙之上都花满了青色的荆棘花纹。
神圣，庄严。
神智清醒的殊黎冷冷地与正前方站在祭坛上的老人对视。
第54章
距离救援倒计时： 5h。
没错，殊黎是故意进来的。
石荆棘的确蛊惑了她的意志，但只有一瞬。
部门的救援就快要来了，加上还有两个队友被石荆棘精神污染需要人看管，不会有人再进来。
这正好合她的心意。
殊黎刻意忽视了裴逸的存在。
再次面对眼前巨大的祭坛，那些吸附在她灵魂上的藤蔓与痛苦如潮水般将她拉回现实。
她死死盯着冲她微笑着的老人。
岁月对他没有多少眷顾，他的身躯已经佝偻，眼角也布满了细纹，头发花白。
只有荆棘纹身依旧鲜艳，像深深啃噬在血肉中的毒蛇。
“怎么是你.....”
老人缓缓开口。
“看到是我，你好像很失望。”
“能供奉的血肉少了，当然失望。”
老人笑了笑，从祭坛顶端一步步下行，露出石柱上被遮挡的孩童。
是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女孩，穿着纯白的长裙，手脚被细细的锁链紧紧缠绕捆绑在石柱上，双眼紧闭。
在她的脚下，正匍匐着数名生死不明的主播。
无数血雾从他们的身下涌出，勾缠，化作枝条攀上石柱，注入密密麻麻的荆棘花纹中。
这些从底层爬到这里的主播，在一层层对流量的追逐之中，不知不觉将自己转成了欲望的果实。
每向上一层，累积的欲望就越多。
最顶层等待他们的石柱就像是辛勤的果农，将这些已经成熟的果实摘下，剥开果皮，心满意足地吮吸饱满鲜甜的汁水。
殊黎的视线从泛着红光的石柱落到了女孩稚嫩的脸庞，目光沉沉。
“竟然一点都不惊讶的吗？”
老人没有见到预期的反应，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些热心肠的，肯定看不来这种事，果然是我想多了。”
“嘴上说着维护秩序对我们赶尽杀绝，其实也是为了肮脏的权利罢了。”
老人走到了殊黎面前，干瘦的手指轻轻摸上殊黎的头顶，像见到小辈的慈爱爷爷。
殊黎冷冷躲过，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年轻人就是这么急躁，我要是像杀你早在你刚进来就动手了。”
老人也不恼，手背了回去，笑容温和。
“你很容易受神....哦，异化的影响是吧，从见到你开始我就发现你的体质不一样。”
“那场战斗我看了，小家伙们很喜欢你，只可惜你太弱了，只能成为诱饵，你难道不想操纵它们吗？只要获得一点点力量。”
“你这样的体质放在那种地方岂不是屈才了，而且你也不排斥我们的行为不是吗？你对他们的归属感并不高，不然你不会独自进来见我。”
他的招揽之意表现得光明正大，甚至带了理所当然的自信，“加入我们，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他似乎并不完全清楚殊黎的体质，只以为她能吸引异化物的注意。
殊黎默了默，突然问：“你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