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发现这点的商盈异常愤怒,觉得这张照片里她像如同祁航的仆从,认为祁航在抹黑她的正面形象并严词要求祁航删掉。
祁航应归应,却在发朋友圈的时候把这张照片放到了C位,还坏心眼地设置成了锁屏。
商盈急得那段时间她看见祁航就没好脸色,认为世界上不会再有比祁航更加阴险恶毒的人,狠狠拉黑了他三天,最后还是祁航帮她在游戏里抽出了稀有皮她才肯罢休。
手机还在一停不停地震动,祁航直接给它拨到了静音。
点开微/信后,祁航谁的消息都没回,径直点开了和商盈的聊天框。
接着商盈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是祁航给她发了新的消息。
内容也非常简单,就只有两个字:[回家。]
还没等商盈回应,下一条消息就进来了,[回家吃点药,当心被我传染。]
是因为自己病得太重,担心传染给她所以要她回家吗?
算他还有点良心。
可......
商盈回头看了眼黑黢黢的走廊,仿佛通往没有尽头的深渊。
窗外狂风大作、急风暴雨、天色茫茫,宛如世界末日。
意思是要她再度穿行过如此恐怖的走廊,风吹雨打然后回到自己空无一人的家里吗?
不合适。
商盈当机立断,阳奉阴违,等祁航睡熟后,抱着小被子就入住了隔壁书房。
......
再醒来的时候,房内很安静。
窗外狂风大作,偶尔有纷纷密密的雨滴涟漪似的泼撞上玻璃,带来闷闷如鼓点一般的碎响。
这样的动静衬得四周一片岑寂。
他祁航过药后就体力不支又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喉咙焦渴得快要冒烟。
夜半的一轮清月透过窗牖冰凉如水,这个点他家应该不会有人。
祁航撑着床头慢慢地坐起身,直到瞳孔放大,视野适应了昏暗的地方,他还是没抬手开灯。
好像这样这片昏暗就能掩盖住他的孤独,让他不至于太狼狈。
少年往日清扬傲气的眉眼此刻微微垂下,唇线也紧紧地绷起,偶尔从舌齿间泄出几声抑不住的咳嗽。
他揉了揉头,缓过一阵后头总算没有那么痛了,只是隐隐还有些发晕。
他怀疑自己是头晕出幻听了。
否则怎么能听见房外像是有晃来晃去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又远了。
祁航拨了把头发,正当他摇摇晃晃又要晕过去时,门外的脚步声蓦然停驻。
紧接着,门开了。
走廊的灯光霎时漫进房中,像是汪洋的的日光被轻纱揉软。
祁航的目光顺着光沿往上看去,来人被柔软的云裹了满身,同那双剔透清圆眼瞳的对上的瞬间——
我草。
烧得幻觉都出来了。
这么晚了商盈不可能还在这里。
这样想着,祁航缓慢地眨了眨眼,反倒能够更加自如地看着那个他想象出来的商盈。
就连描摹的目光也带上了力度。
柔软的发梢,小巧的耳垂,纤瘦的脖颈。
她这样俏生生站在光里,连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亭亭玉立。
他的目光很珍重,又很认真。
祁航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和他记忆当中的商盈一模一样,可他偏偏又觉得有些不同。
——是长大了点吗?
看着祁航一言不发,商盈把碗碟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她伸手探了探祁航的额头,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喃喃,“烧傻了吗?”
直到清晰感觉到额上传来清凉的温度,祁航这时候才猛地一怔。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连呼吸都滞愣了。
是商盈。
是真切的,商盈。
她在这里。
祁航忽然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心安,心脏深深浅浅地跳动,这一刻尽可落到实处。
见他仍旧没反应,商盈像是撸狗似的双手捧起祁航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纤细微凉的手指蜷起来摩挲着祁航的耳垂,轻轻唤他,“祁航?祁航。”
动作亲昵又轻柔。
祁航下意识想应声却被喉咙的异样卡了一息,“...咳。”
他努力地吞咽了一下,然后抬头,“嗯?”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也许是周遭的环境都静了,商盈的声音也放轻了,使得她嗓音里的气声儿格外明显,像是蜜津津的紫葡萄糖。
祁航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尽量简短而准确的表述,“想喝水。”
商盈这时候才像是想起了祁航滴水未进的事,匆匆忙忙地跑去客厅给他倒了杯凉水来。
不得不说她的生活技能完全是和学习技能倒着来的。
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更别说是照顾别人了。
祁航还记得小学的时候他也发过一次烧。
家里照常只有他一个人,商盈看他烧得快不行了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后来她担心祁航再吃药吃下去就要把自己吃傻了,就拿着他的买药钱出门买了个电风扇,说要给他降温。
那时候电子支付还没普及,大热天的小商盈扎着两个羊角辫就跑在大太阳底下来来回回,最后兴冲冲地抱着一个电风扇就冲上了楼。
祁航落泪了。
不是感动的。
而是因为那天小区断电。
那天他既失去了零花钱,又没吃到药,还没吹到风。
商盈爸妈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祁航奄奄一息地趴在家门口吓了一跳,连滚带爬把祁航送到了医院。
总之比起在学习上的一点就通和天赋异禀,商盈在日常生活当中实在算不上什么聪明小猫。
而此时的商盈倒完水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自己抿了一口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送到祁航嘴边,“张嘴。”
祁航就着商盈的手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商盈:“好点了吗?”
祁航:“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的话同时问出口。
“……”
对于怕鬼这件事情,商盈有些羞于启齿。
“当然是担心你啊。”于是商盈大言不惭,“我看你烧得快死了,发挥人性光辉拯救你一下。”
虽然她不太会撒谎,但好在现在祁航像是被烧傻了的样子,看起来也并不聪明。
商盈这样想着,底气又渐渐足了起来。
事情果然如商盈所料。
祁航并没有反驳,也没有露出那种很让人讨厌的狡黠神色,只是目光慢慢挪到了商盈的脸上,于涣散中努力捕捉住焦距。
呆呆的。
那张脸不说话的时候,格外的赏心悦目。
商盈和他对视着,不自觉就被那双深黑色的眼瞳攥住了目光,深深浅浅,像是一场未干的雨。
“...你你你也不用太感动。”商盈的心脏怦怦跳,直觉自己也淋在雨中,掌心在发热,皮肤在发烫,连毛孔都在散发热气。
她猛地把白粥往祁航的跟前一推,偏下眼错开了两人间的目光相摹,“能自己吃吗?”
祁航缓慢点头。
他的喉咙现在仿佛灌了水泥,根本没力气再说多余的话。
“那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然后再把退烧药吃了。”
说完商盈就出了房门。
祁航低头看着粘稠如水泥状的白粥,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付明熹在这里,一定会坦言直接吃药都比吃这个安全系数高一些。
算了。
都是小猫的心意。
商盈去洗了个澡。
这回进门前,她郑重其事地戴了个口罩,甚至在踏入门框的前一刻还全方位喷洒了消毒酒精。
只是没想到,商盈千防万防,病毒的来源却已经睡着了。
他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呼吸平缓而沉重,只是眉头微蹙,脸色苍白,依稀可以看出来被病痛折磨得不轻。
她却在祁航浅慢的呼吸当中感觉到了难言的心安。
睡美人。
商盈的脑海中蓦地冒出了这三个字。
好奇怪。
好陌生。
这个版本的祁航很少见,她有点......
商盈的心里乱乱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缠绕着她。
或许可以把它称之为病毒...?
她从来没有那么不舒服过。
商盈绕着祁航的床转了一圈,像是小猫决战前小心翼翼和对手盘旋。
简直是如临大敌。
更不舒服了。
商盈不知道自己心底那股不明不白的劲儿到底是哪来的,直觉却告诉她和眼前这个睡在床上的病号分不开关系。
她默默蜷到了祁航的床头,抱着膝盖仔细观察着床上的人。
睫毛好长,眼皮被烧得泛出浅浅的粉色,长眉入鬓,鼻梁也很挺。
鬼使神差的,商盈张开嘴,接着凑上前去轻轻咬了一口祁航的脸。
软软的,烫烫的。
她又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