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暗中捏起锦被,转头迎向对方,不卑不亢警告:“我与谁联系,还轮不到帝君来查看。”
青年听着,神色不动,只凝视着她的眼睛,仿若一条盯着猎物的蛇,冷静、专注、将她整个人吞噬在他的眼睛。
意识到这一点,她又忍不住想起方才狂乱的梦境,不由得心中暗暗埋怨现下的距离。
他们贴得太近了,气息交缠,目光融汇,任何人倾身半寸,似乎就能吻上。
哪怕对方眼神冷淡得像寒江潭井,江照雪身体还是忍不住热了起来。
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也不想在此时落了下乘,只能一退不退立在原地,任由对方端详。
只是涎液在口中汇聚,越来越多,到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喉头一动,将那些积累过多的液体吞咽下去。
看见这个动作,青年仿佛是目的达到,轻笑起来。
“天色已晚。”
他突然开口,从容起身,床纱如水在他身上落在他肩头,他轻轻颔首,仿佛完全没听到江照雪刚才警告的言语,礼貌道:“本座不打扰仙主休息,先行告辞。”
说着,青年卷帘出了床帐,江照雪反应过来,冷下神色:“帝君。”
青年顿住步子,江照雪挪眸看去,隔着纱帘,看着那一方美人山影,冷声询问:“帝君现在的意思,是打算将我软禁在此吗?”
“仙主怎会如此作想?”对方没有回头,语气客气,言语却格外霸道,“只是客随主便,我不愿仙主多见外人,想让仙主在此多留几日罢了。”
“那帝君打算留我几日?”
江照雪确定了对方的意思,冰冷出声。
青年却似乎是认真想了想,语气淡了下来:“很快。”
这就是没有期限了。
江照雪听得明白,立刻又道:“那我的人呢?”
“安置在客院,过得很好。”青年耐心回答,又提醒道,“你应当能感知到。”
叶天骄他们四人都在她这里留了一缕魂魄,她的确能感知到他们应当安全无虞。
江照雪问完问题,青年客气询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江照雪被他这不温不火的语气问恼,明明是上门挑衅的人,还要装出一副温良恭谦的模样,她不愿理她,对方却是回过头来,隔着纱帘看着床上江照雪的剪影,想了想,轻声道:“若仙主没有问题,那就由本座问一个问题吧。”
江照雪警惕抬眼,就听对方用极轻的声音询问:“仙主方才做梦,梦到的是裴子辰吗?”
方才的梦境突然又撞入脑海,江照雪肌肉瞬紧。
对方见状,便确认了答案,面上露出几分笑容,抬手一点,便让桌面茶杯自己续了一杯温茶,朝着床上人送去。
“仙主喝些温茶吧,”他语气关切,听在人耳中,却似是意有所指,“嗓音都有些哑了。”
江照雪闻言,瞬间惊怒,顾不上什么大局忍耐,将茶杯抬手一掀,怒喝出声:“滚!”
茶杯滚落在地,然而出声之时,江照雪却当真难堪发现自己音色有些喑哑。
她整个人彻底僵住,站在门口的青年却是轻声一笑,提步走到碎了的茶杯前,弯腰收拾了地面污水残骸,又重新倒了杯茶在桌面,耐心劝道:“置气归置气,水还是要喝的,喝完好好睡吧。”
说完,他抬手一点,紫黑色的清心经文飘落到江照雪床榻前,化作一道道符纸,环绕在床榻之上。
青年转身往外,安抚道:“邪祟不会再来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照雪火气又再次上来,心绪翻涌,又羞又恼。
她不确定李修己是什么时候来,也不确定自己这个梦与李修己有无关系,更不确定李修己看到了什么。
但无论发生什么,李修己这样挑衅上门,都令人实在恼怒难堪。
江照雪心上气愤非常,忍不住朝着床板猛锤了几下,又觉自己嗓子干烧发疼,还是咬牙起身,去把桌上的茶喝了。
地面发冷,有些凉脚,她顿时有些后悔,还不如刚才把那茶喝了,免得跑这一趟。
她要宰了他。
她摸着叶天骄给她的药盒子,开始后悔自己最初那点心善怜悯,只心里恨不得这是什么穿肠毒药。
她一定要把药给他喂下去。
她微弱的道德感轰然坍塌,想着刚才那人挑衅的样子,脑子开始疯狂运转。
她一定要把这个药给他塞到嘴里,在把他按到地上,打爆他的面具,将他踩在脚底。
在舟上下咒,半夜跑到她房里放肆,这人一而再再而三戏弄她,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管他什么半神魔主,她一定要他好看!
江照雪在房中恼怒时,裴子辰关门漫步而出。
他也不知怎么,在听到江照雪梦中唤出自己名字那刹,这连日暗压在心里那点邪火终于消散,步履轻盈,竟觉逗弄一下江照雪,似乎也是一件趣事。
于是天还未亮,心里便忍不住开始念起明日与她再见。
只是行过长廊,正准备前往他打坐之处,没走几步,便听一个女子声音响起:“主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裴子辰脚步一顿,冷眼看去,便见新罗衣抱着文书站在门口,笑着端详着他。
裴子辰神色收敛,冷淡落到新罗衣怀中文书上:“什么事?”
“今日真仙境线人传来的密报。”
新罗衣说着上前,将一封文书交到裴子辰手中:“沈玉清今日从灵剑仙阁动身,前往九幽境了。”
听到这话,裴子辰神色骤冷。
夜风从长廊入口急掠而入,泛起凉意。
新罗衣躬身垂头,恭敬道:“您刚刚苏醒,正是虚弱之际,真仙境虎视眈眈,沈江二人夫妻情深,江仙主此行所图难测,还望主上,”新罗衣抬眼,言词恳切,“务必小心。”
*** ***
“李修己”离开后,江照雪一夜未眠。
阿南昏昏沉沉睡了一夜,醒来时,便见江照雪盘腿坐在床上,神色憔悴,气势汹汹。
阿南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得道:“你……你在干什么?”
“想办法。”
江照雪实话实说,阿南疑惑:“想什么办法?”
“咱们被困在这儿了。”
“困在这儿了?”阿南茫然,“什么叫困在这儿了?”
“李修己把我们软禁了。”
“软禁?”阿南越听越迷惑,“他软禁咱们做什么?金屋藏娇啊。”
江照雪听着没说话,她昨夜也是疑惑,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理由。
“神器在我手上。”
她转着手中的玉签,认真分析着道:“当初他们盯着裴子辰,或许就是为了神器。既然如此,裴子辰死了,神器在我身上,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我。叶天骄与李修己应当不是一条线,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办法赶紧给他下药,早点抽身。九幽境的水太深,”,江照雪抿了抿唇,“不可久留。”
“那……那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阿南听她说得心慌,江照雪没有说话。
她要走,自然是给李修己下药之后走,药只有一颗,她必须保证药能进李修己的嘴里,那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控制住李修己,才能用药。
可李修己半神之躯,想要控制他谈何容易?
几次交手来看,李修己修为远高于她,若是要控制他,还需想些特殊的法子。
好在她来时带了蓬莱不少药物神器,其中一种就是专门针对灵体,若她提前布置大阵,再辅以针对灵体的药物,与天再赌,控制住李修己,也未必是难事。
江照雪思考着,将自己有的手段都想了一遍,心中便有了章法。
阿南在她旁边等候许久,等天亮起来,江照雪打定主意,这才起身,卷了床帘下榻,唤了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推开,一群侍女模样的人端着梳洗之物飘然而入。
江照雪认出这些都是阴纸仙,没有说话,只跟着她们洗漱之后,坐在铜镜旁让阴纸仙帮着梳头。
或许是阴纸仙的缘故,她们触碰她,竟也没有被咒法反噬。
江照雪由着她们取出梳头换衣,等站起来后,才突然意识到,这里虽然是李修己的房间,但却有很多女子用的东西,而且喜好大多与她相同,仿佛是提前准备一般。
这里以前有女子住过?
江照雪心中好奇起来,带着阿南一起到偏殿去用饭。
阴纸仙不会说话,沉默着放了满桌的菜,一个早饭,天南海北各处的菜色都给她端了上来。
这些饭菜灵气四溢,应当都不是九幽境的产物,又或者是被人特殊处理,江照雪有些奇怪,但也无从问起,沉默着吃了半天,觉得有些无趣,抬眼看向旁边阴纸仙,抬手写了一封信,递给阴纸仙道:“把信转给帝君。”
阿南正埋头苦吃,听见这话,看她一眼,好奇道:“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