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床上锦缎纹路,想了好久,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睡吧。”
说着,她便掐断了和叶天骄的传信。
等房间安静下来,她一个人坐在原位,缓了片刻后,她躺到床上,看着床顶。
旁边阿南跳过来,好奇道:“主人,你现在不去找小裴吗?”
江照雪看她一眼,没有立刻说话,阿南歪头道:“发个消息也好啊。”
江照雪也没出声,她犹豫许久,翻了个身,斟酌道:“阿南。”
“嗯?”
“我在想……”江照雪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这话惊住阿南,眨了眨眼:“主人,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在想方才叶天骄的话,”江照雪思考着,“裴子辰可以回到李修己的身体,他们都默认这是‘苏醒’,李修己甚至还准备了苏醒时凝结神核的药,也就是这一切都是李修己早已谋算好的。而裴子辰这一路,从为了慕锦月拿凌霄花去乌月林得到天机灵玉、在灵剑仙阁在魔修帮助下得到溯光镜、还有我步入七境命师知道这是一本书后去帮助他……这一切的目的,最后都指向了他拿五神器。”
江照雪抿紧唇,不由得道:“如果一切都是李修己布置,那我步入七境命师,当真是我的能力吗?”
江照雪说着,转头看向阿南:“你我所窥测的天道,我们以为这是一本书,又当真是我们看到的真相,而不是别人给我们看到的吗?”
阿南被她问住,震惊看着江照雪,有些茫然道:“所以……所以这又怎么样呢?”
阿南不明白:“他算再多,他也死了啊?”
“那现在,”江照雪垂下眼眸,心上微紧,低声道,“活着的,是裴子辰,还是李修己呢?”
李修己的魂魄转世成为裴子辰,之后魂魄回归到李修己的身体,那这个人,到底是裴子辰,还是李修己呢?
李修己一手计划了一切,或许连她去帮助裴子辰夺得五神器,都是他计划之中。
这样一个人,算裴子辰吗?
她静默不言,旁边阿南看着,犹豫许久后,轻声道:“可是主人,按你说的,李修己要的不是神器吗?”
这话让江照雪一愣,阿南提醒道:“可裴子辰,把神器都给你啊。”
李修己要的是神器,可裴子辰却在最终,选择了把神器给他。
他们是做出完全不同选择的灵魂。
“而现在这个人,神器就在你身上,可他没动过心思吧?”
阿南这么一说,江照雪心上砰跳起来。
阿南叹了口气,不由得道:“主人,您就是凡事想得太过认真,但有时候,人世间很多事,你得相信直觉。你看,他带着面具的时候,你就觉得他像裴子辰。他面具碎的时候,你完全没怀疑过他的身份。你不还亲他了吗?要你真的觉得他不是裴子辰,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您要相信您的心。”
阿南跳上江照雪膝盖,抬手放在江照雪胸口,笑着道:“感情这种事,是不可以用脑子的,您现在别思考,您就闭上眼睛,您仔细想,如果裴子辰没有脸站在您面前,您是什么感觉?”
江照雪听着,垂眸看着阿南黑秋秋的眼,阿南鼓励着她:“你去想啊。”
江照雪看着她,挣扎片刻,慢慢闭上眼睛。
她努力去想裴子辰,想和他相处时的感受,想与他接触时的悸动,想与他拥抱时的欣喜,想自己身体对他的每一分触感。
面前这个人,从少年一路演变,到魔君姿态时,她突然意识到……
如果不是身体里骨子里那种熟悉感,她不会在孤舟之上,仰头看那个青年时那么轻浮;
她不会在装醉时允许对方抱着他回去;
她不会在意识到他深夜探访时还会身体克制不住反应悸动……
她给那个“帝君”所有的三分保留,都是她身体对裴子辰的熟稔。
意识到这一点刹那,江照雪感觉眼眶发酸,她看着面前独立孤舟之上的背影,终于确认。
她找到了裴子辰。
“我要救他。”
意识到这一点,江照雪慢慢睁开眼睛,坚定道:“我要他成神。”
“好!”
阿南感受到她情绪,立刻跳到她肩头:“主人加油,让他感受到爱!来,趁你激情澎湃。”
阿南飞到书桌前,叼了纸笔回来,往江照雪眼前一铺:“写封情书,让他感受到你的真诚!”
江照雪闻言,和阿南面面相觑,不由得道:“这……这写啥啊?”
“就写你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
阿南严肃道:“真诚,才会动人。”
江照雪一想,深吸一口气,握起笔来,将满腔情谊洋洋洒洒化作一封简明扼要、激情澎湃、爱意满满的情书,然后握到指尖,低声道:“天道有召——”
她抿唇笑笑:“传信,裴子辰。”
说着,信纸消失了去。
而她写信之时,裴子辰正在牢狱中审问沈玉清。
江照雪和那个叫“叶辰”的弟子从他出门时便开始传音,毫无避讳,仿佛当他死了一样。
他感受着他们的传音,坐在暗处盯着周山审沈玉清。
周山对沈玉清并不了解,审了一堆有的没的,裴子辰听得头疼,他本就烦躁,许久后,终于按捺不住,抬手让周山出去,低声:“我来吧。”
这话一出,沈玉清敏锐抬眼。
他知道那里有个人,却始终没有看清面容,听到对方开口,周山犹豫片刻,恭敬退下。
牢狱中仅剩裴子辰与沈玉清,唯一的荧光都落在沈玉清身上,沈玉清看着那个故意隐藏在暗处的人,冷声道:“都已经到这份上,阁下何必装神弄鬼,不如大方现身一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着这话,裴子辰不由得笑起来,轻声道:“沈仙君当真铁骨铮铮,着实令人佩服。但本座实在好奇,”裴子辰打量着光线里一身血衣的青年,有些想不明白,“沈仙君的修为,如何沦落至此?”
沈玉清闻言,心中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冷声道:“帝君是想借此事羞辱我吗?”
“问话而已。”
裴子辰语气淡淡,一想沈玉清的心思,似是漫不经心道:“不如这样,本座不想为难沈仙君,我可以解答沈仙君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沈仙君也回答我想知道的事情,如何?”
沈玉清沉默下来,他思量许久,他主动开口:“你想对江照雪做什么?”
听到这话,裴子辰冷眼抬眸。
他一时觉得好笑,嘲讽勾唇,却是反问:“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这世上女子无数,”沈玉清一听,想起这人追来时,拉住江照雪那刹的眼神,这种眼神他清楚很,面前这男人对江照雪的心思一览无余,他逼着自己压下情绪,尽量恭敬道,“仰慕帝君之人甚众,帝君大人何必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裴子辰冷笑,“怎么,沈仙君觉得我留下江仙主,是想将江仙主占为己有,当作鼎炉禁脔吗?”
沈玉清脸色微白,即刻道:“帝君……”
“别说本座没有这个念头,”裴子辰打断他求情,厌烦极了他二人这样互相担心的姿态,不耐道,“就算有,你算什么身份?轮得到你管?”
“帝君此言差矣,”沈玉清抿唇道,“纵使不是夫妻,可小仙承诺过阿……江仙主,无论如何会护她一生。”
“那也轮不到你!”
裴子辰听他说话,抬手扶额,他气息焦躁起来,感觉杀意沸腾,只想快速结束这段对话,克制着情绪道:“我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将她困在九幽境也是保她性命,你若当真想护她,那你就如实回本座一个问题。”
这话让沈玉清愣住,不由得道:“什么问题?”
“天命书是不是还在灵剑仙阁?”
裴子辰直接开口,沈玉清面色微变。
裴子辰看他神色,便清楚了答案,继续追问:“它还在,具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帝君在问什么。”沈玉清冷声开口。
裴子辰懒得于他多说,压着杀意起身,揉着脑袋道:“不知道就慢慢想,但我告诉你,天命书在窥伺江照雪。”
这话让沈玉清神色凛冽起来。
裴子辰在暗处转眸看他,提醒道:“命师唯一脱离天命书管控的存在,也是这世上唯一能真正终结天命书的人,你猜天命书会对一个九境命师做什么?沈玉清,”裴子辰压低声,“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她,你自己想,你该做什么。”
说着,裴子辰转身往外,没走几步,沈玉清突然开口:“帝君,我的话,还没说完。”
“新罗衣是慕锦月。”
裴子辰直接开口,明显已经知道沈玉清想问什么,冷淡道:“她从一开始就是九幽境的卧底,还有什么要问?”
身后人没有出声,裴子辰不耐欲走,只是刚提步,就听沈玉清轻声道:“我不是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