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沈玉清径直起身,往内间走去,“出去。”
“师父!”慕锦月话已出口,也管不了自己死活,干脆大起胆子起身,一口气继续道,“如今师娘护着师兄,不过是因她是命师,不信天命书,觉得师兄含冤,所以为了纠正师父之错,在补偿师兄而已。他们与师父见面就逃,不过是因为怕师父再杀师兄,加之师娘要回去必须要收集溯光镜,她需要您,只要您说清楚来意,给师娘低个头,她就不会再走了。”
“如果我就要杀裴子辰呢?”沈玉清听着,执拗转身,盯着面前弟子,仿佛是要证明什么,“她还要为他躲我一辈子吗?”
慕锦月一愣,她揣摩着沈玉清的话。
意识到沈玉清在意的是江照雪未曾选择自己后,她迟疑着道:“师父,我知道……过去师娘一直将师父看得很重。可……”
慕锦月顿了顿,还是大着胆子:“人是会变……”
“住口!”沈玉清闻言瞳孔急缩,惊喝出声,似是怕她说出声。
慕锦月吓了一跳,看见慕锦月惊慌神色,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他竭力压着袖子微颤的手,扭头不敢看慕锦月,只道:“我与你师娘之事你不清楚,她只是与我赌气而已,我与她之婚事,事关两宗体面,牵扯颇深,容不得她随意解契和离……”
“师父,”慕锦月反应过来,立刻打断他,平静中带了怜悯看着他,“我没有说师娘会解契。”
沈玉清闻言,整个人僵住。
慕锦月见状,知道不能再说下去。
想了片刻后,她抬手行礼:“夜深露重,师父保重贵体,弟子先行退下了。”
说着,慕锦月便转身往外。
沈玉清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从大门轻拂而来,吹动他因打斗散落下的鬓间碎发,像是有人用手轻撩着他的面颊,“咯咯”笑着:“沈玉清,沈泽渊,你看看我呀。”
这声音和今日那明艳笑容映在一起,他突生几分无力。
指尖微蜷,脑海中全是今日的江照雪和裴子辰。
两百年,他已经不是沈泽渊,可她却还是当年模样,仿佛不曾变过分毫。
那样的性子,谁若在她身边,时日久了……
她是妖。
少年时难以克制的冲动、两百年在她面前一次次狼狈逃脱的景象浮现在他脑海,他分不清这是愤怒还是恐惧,只清楚知道——
她是妖。
妖性难驯,天生魅惑人心。
而裴子辰……已经二十一岁了。
这恰是他认识江照雪、也是江照雪一眼看上他的年纪。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清楚知道,不能再留江照雪在裴子辰身边了。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没发生什么,一刻都不能再留。
“寻时镜,”沈玉清突然开口,慕锦月错愕回头,就见沈玉清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询问,“能感应到裴子辰的位置吗?”
慕锦月闻言微愣,意识到沈玉清是在问她,她反应过来,忙道:“他的宝物应当是有与寻时镜感应之物,每次师兄从师父手下逃走时,我都能感应到。”
“我明白了。”
沈玉清垂下眼眸,轻声道:“回去吧。”
慕锦月摸不清楚沈玉清的意思,行礼告退。等走到门边,沈玉清才终于开口:“下次他来找宋无涯,我带你过去。”
第38章
裴子辰一觉睡醒, 日上三竿。
他从来没有睡到这么晚,整个人躺在床上,头脑昏昏沉沉, 隐隐约约想起昨晚发生什么, 他惊得猛地坐了起来。
他做什么?
他居然……居然抱了江照雪, 还用灵力带着情绪给江照雪送过去, 想“分享”给她?
这会发生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
裴子辰心中慌乱, 一时竟有些不敢出去。
然而慌乱不过片刻, 就听外面江照雪、钱思思、叶天骄、李修己四人的笑声传来,裴子辰愣了愣, 随后就听江照雪大声道:“裴子辰,醒了就出来, 别赖在里面。”
裴子辰闻言,也不敢停留,知道江照雪是听到他醒了, 赶紧梳洗换上衣服,便推门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 他便看到四个人坐在桌边打马吊。
李修己人还没桌子高, 在凳子下面垫了好几本书, 才和桌子齐平, 但也有模有样,在努力学着大人的模样思考。
江照雪倒是十分随意, 翘着二郎腿, 一手搭在腿上,一手在桌上玩敲着一张牌,裴子辰出来, 她也没看,只道:“早上我们和叶大少爷吃过了,你先去吃饭,天骄已经让人去打听消息,你可以休息一天。”
几句话江照雪就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从容模样,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子辰听着她的话,晨起那点慌乱慢慢平复,他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子,不由得浮起笑意,恭敬道:“是,女君先耍玩。”
说着,他便先去吃饭,等他一走,叶天骄赶紧凑了过来,忙道:“姐姐,你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了?”江照雪奇怪。
钱思思敲着牌,漫不经心道:“他笑得就像刚被人睡过一样荡漾,昨晚不会被你睡了吧?”
“你再胡说一个字,我今天就让你裤衩都不剩的走。”
江照雪扫她一眼,钱思思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今天早上的战绩,忙道:“我错了,是我被睡了,我再也不胡说了。”
江照雪冷哼一声,出了一张牌,同叶天骄道:“昨晚和我聊了会儿天,心情好。”
“能和你聊天,他心情肯定好。”叶天骄得话,想了想道,“我心情也好!”
江照雪被他逗笑,催他出牌,暗暗看了一眼坐在饭厅的裴子辰,少年明显和平日不同,浑身气息温和明媚许多。
江照雪垂下眼眸,遮住眼中几分笑意,同众人继续打牌。
打了一会儿后,裴子辰吃完,回到江照雪身后。
江照雪见他回来,朝李修己方向扬了扬下巴:“去,把这小孩换了。”
“不要!”一听江照雪要换人,李修己立刻反抗,“我不是打得好好的吗?我又不是不会打,为什么要还我?!”
江照雪一听顿住,不得不说,李修己这小孩年纪虽然小,但十分聪慧,打马吊一学就会,她到的确没有理由换人。
只是裴子辰这么站着,她有些过意不去,回头看了裴子辰一眼,就见裴子辰笑笑道:“女君,我看你们打就好。”
“看,哥哥都这么说了!”
李修己闻言气势汹汹出牌,愤愤看着江照雪:“我不走!”
“好好好,”江照雪见裴子辰没意见,也就安稳下来,打着哈欠道,“你打,你想打就打。”
一行人懒洋洋打着马吊,裴子辰站在江照雪身后,他用影子把江照雪遮住,免得太阳太过锐利。
江照雪坐在他影子里,她看不见东西,只能凭触摸知道自己的牌面,但也打得风生水起,让钱思思叶天骄走投无路。
大家一面打着牌,钱思思一面询问江照雪:“你早上去看那鲛人,怎么说的?”
“什么都不知道,”江照雪想了一下今天早上的审问结果,回应道,“说自己是趁乱跳进水里,然后突然就出现在你的麻袋里。我估计就是你跑的时候,他刚好在水边,灵虚扇可能是就近换物,就把他给换了。”
“哦,”钱思思点头,好奇道,“那人呢?”
“重伤,我送医馆了。”叶天骄随意道,“那些人可真不是人,他身上好多伤。”
想到昨夜饕餮楼中所见,钱思思和江照雪都不由得沉默一瞬。
过了片刻,江照雪忍不住道:“怎么会有饕餮楼这种东西……”
“多了。”钱思思语气淡淡,“一个饕餮楼,要多少货源才能支撑,你想想货源从哪里来。这里是京城,算好的啦,你去边境看看。”
“边境?”叶天骄好奇看过去,“你去过边境?”
“哪儿没去过啊?”钱思思轻笑,“我这种江湖杀手,去的地方多咯。”
“那,”裴子辰听着,站在江照雪身后,好奇道,“那只鲛人没说什么,现下我们怎么办?”
“等。”江照雪出了张牌,平静道,“宋无涯是皇子,入了饕餮楼,总要有个结果。叶大公子已经上朝去了,等他回来,就知道宋无涯在哪里,我们再去找找咯。”
一行人打着马吊,等着叶文知,等到午后,叶文知回家吃饭,江照雪一听叶文知回来,立刻满面笑容迎了上去,高兴道:“快快快,去接一接大公子!”
说着,钱思思赶紧扶着江照雪,两人小跑着往门边去,钱思思压低声道:“还说这个翰林院,以后是不是要当宰相的?”
“没错。”江照雪压低声道,“你捧好他,前途无量!”
钱思思一听,立刻激动起来,在叶文知进门之事,和江照雪一起花枝招展迎上去:“叶大人~~”
叶文知被两个冲来的女人吓了一跳,看见江照雪,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行礼道:“江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