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停云便取了布巾,在温水里打湿,在床尾坐下,拿起她一只脚放在腿上,替她擦拭。
从足底到足弓,然后是每一个脚趾,连趾缝也不放过。
今日她跳了舞又走了不少路,脚跟磨红了,脚趾甚至有几处磨破了皮。她的脚趾生得秀气,趾甲晶莹如贝,肌肤细润似玉,只是眼下红红肿肿的好不可怜。
傅停云喉头一阵干涩、发紧,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然后猛地回过神来。
方才那一瞬,他在想什么?太荒唐了。
他凝了一缕剑气在指尖,割开掌心,把透明的“血”涂抹在她破皮的地方,细细揉搓,然后用温热的湿布巾将黏液擦干净。
擦完一只塞进被子里,换另一只。
苏筱圆半梦半醒间感到有人在揉她的脚,黏糊糊湿答答的,指甲轻轻刮擦过脚心,她痒得哼唧了一声,忍不住缩起脚。
然而立刻被人捉住脚踝拉了回去。
那人陡然加重了力道,仿佛是对她妄想逃跑的惩罚。一只手像脚镣似地紧紧扣着她脚踝,另一只手用力地揉捏,像是要把她揉坏。
苏筱圆终于醒了,抽着气,声音绵软无力,还有点大舌头:“傅停云,你在干嘛呀?”
傅停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不知不觉失了神,简直像是魔怔了一般。
“帮你擦足。”他用干涩的声音回答。
苏筱圆扭动了一下脚趾:“什么东西黏黏的?”
傅停云垂眸看着,破皮的地方已经愈合了,磨出的红肿也已消退,但玉白的肌肤上尽是他揉出的痕迹,白里透粉的脚趾上挂了一层透明的黏液。
他的喉结滚了滚:“大约是汗吧。”
苏筱圆刚睡醒的大脑无法良好运转,一听脚趾尴尬地蜷缩起来:“啊,那你快去洗洗手……”
她脸烧得通红:“我平常不怎么出汗的……今天可能是路走多了。”
“嗯。”傅停云低着头将木桶里的水弄热。
听起来好敷衍,苏筱圆感觉自己这个主人已经形象尽毁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脚泡进比平日略微烫一些的热水里,舒服得打了个哆嗦。
傀儡人出去洗了手,回来把干布巾递给她。
苏筱圆擦着脚,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乾坤袋里还有四个月花酿呢,我们赶紧喝了吧,放到明天就不能喝了。”
傅停云目光动了动,垂下眼帘:“喝不完不必勉强。”
“那怎么行!”勤俭持家的苏仙子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能白白浪费。”
一个月花酿十块上品灵石,两个就能买下你呢。
当然这种伤傀的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傀儡人没有再劝,从乾坤袋里拿出四个月花酿,在桌上一字排开。
“目下喝?”他问。
“你拿过来吧,”苏筱圆道,“我正好有点渴了。”
傀儡人拿了一个月花,坐到她身边。
苏筱圆看着两根蕊丝,忽然福至心灵:“对了,一个人含两根不就好了吗?我真笨!”
她低下头,含住两根蕊丝吸了一口,结果什么也没吸出来。
不行。
想想也是,别人又不是傻子,她能想到,人家想不到吗?
她吐出一根蕊丝,抬眼看着傀儡人,用眼神求助。
傀儡人会意,低下头含住。
嘴唇轻触,酒液瞬间涌入口腔。
一朵很快吸完,她伸出舌尖舔舔嘴唇:“再来一朵。”
第二朵也吸完了,她有些微醺,脑袋沉沉的,身体却轻得要飘起来。
傅停云看了她一眼,只见灵石灯的暖光下,少女星眸水润迷离,双颊的红晕如霞光斜飞入两鬓。
“别喝了,你醉了。”他道。
苏筱圆看了眼桌上剩下的两朵花,咕哝道:“我没醉,好好的东西别浪费了……”
第三朵喝完,苏筱圆看东西已经有点重影了,但她自觉还是挺清醒的,不至于再喝一朵就会怎么样。
再说已经回了自己家,大不了喝完了倒头就睡——她虽然没醉过,但是她爸的酒品是出了名的好,酩酊大醉也只是乖乖睡觉,她的酒品也一定随了她爸。
第四朵喝到一半的时候,苏筱圆终于觉察到有点不对劲。
头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轻,肚子里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让她整个人像热气球一样往上飞。
但是这显然是错觉,因为剩余的一点理智告诉她,她还好好地坐在床上,正在和她的傀儡人共吸一朵月花酿。
除此之外,她生出一种莫名却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做点什么呢?
比如苏女士反对的……
苏女士反对什么呢?苏女士反对苏女士反对的……
苏筱圆的脑子好像卡壳的唱机,陷入了死循环。
对了,苏女士坚决反对早恋。
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苏女士骑车接她放学,看见一对穿高中校服的学生在路口等红绿灯,旁若无人地接吻。
她看得面红耳赤,苏女士仿佛背后长眼,严厉地告诫她:“你要是做这样的事,我打断你的腿!”
苏筱圆好像解决了一道难题,高兴地将蕊丝从嘴里吐了出来,残余的酒液喷出来洒在脸上,淋漓地顺着下巴淌入衣领。
不等傀儡人作出反应,她把蕊丝从他嘴里扯了出来。
他的脸和脖颈也被酒弄脏了,亮晶晶的一片。
嘴唇看起来更诱人了。
苏筱圆凑过去,抓住他的领子,在领口猛吸了一口气:“傅停云,你好香啊……”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吞咽了一下:“我们来做练习吧,傅停云。”
“交颈相拥?”傀儡人用紧绷的声音问。
“我们跳过这个,先做唇舌交缠好不好?”苏筱圆甜甜地哄他,“你的嘴看起来很好亲,我想尝尝看,傅停云……”
她一边说,一边急不可耐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拽。
醉酒的人控制不好力道,她拽得太猛,自己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傀儡人也被她拽倒,压了下来。
傅停云被她勾着脖子,手撑在她身侧,几乎与她鼻尖相抵。
两人的呼吸一样急促而滚烫,绞缠在一起。
“为何?”傀儡人忽然问。
“什么为何?”
“为何要亲我?”
苏筱圆现在的脑子不足以支撑她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只觉得他嘴唇上有蜜,把她馋坏了,非得立刻吃到不可。
“因为你好看,又香又好看。”她努力抬起上半身,轻轻摇着头,用鼻尖蹭他的鼻尖,闭上眼睛用嘴唇去找他的嘴唇。
可就在她快要找到的时候,他又往后退了寸许,让她落了个空。
“好看你就亲?”该死的傀儡人冷冷道。
苏筱圆觉得他好烦,事好多,但是实在好看,于是耐着性子哄:“当然不是啊,我喜欢你才想亲你……”
“为何?”
又来了又来了。
苏筱圆:“什么为何?”
“为何喜欢我?”
“因为你是我的傀儡人啊。”
“只要是你的傀儡人,你就喜欢?”
“不是不是,不好看的我才不喜欢。”苏筱圆断然道。
“所以只要是你的傀儡,好看的,你就喜欢?就要亲?”
苏筱圆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的意识现在就像一团果冻。
“嗯……有你那么好看吗?”
傅停云:“没有。”
“那不行。”
“和夏侯澈差不多。”
苏筱圆使劲回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夏侯澈是谁。
“夏侯师兄啊……”
凭良心说,夏侯澈的颜她还是吃的。
她抿了抿唇,笑出一对深深的梨涡:“那也不错。”
傀儡人冷哼了一声,按着她的肩头,便要抽身而去。
苏筱圆还没吃到嘴,哪里肯放他走,双臂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的脖颈,一边抬腿勾住他的腰往下压:“夏侯师兄不行的,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骗子。
“当真?”傅停云问。
苏筱圆有点急,不管她怎么使劲,他的嘴唇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指的距离,就像吊在眼前却吃不到的胡萝卜。
不,是樱桃,又甜又酸又香的酒渍樱桃。
“真的真的。”
“如何证明?”
亲一口怎么还要证明啊?苏筱圆傻了眼。
傀儡人握住她的下巴,用拇指指腹揉弄她的下唇,眼神很凶,像要把她身体捅穿,声音却无比温柔:“证明给我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亲了我又去亲别的傀儡?”
灵石恰好在这时燃尽了。
脱在榻边的外衣堆里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苏筱圆想起来,那是装蛊虫的灵囊。
她灵机一动,哄道:“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和你种连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