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若是将军发现了怎么办?”寒真是真的担心。
谢韵也不知道,不知道晏回南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他会如何做,是根本就不会在意?还是就此放弃这个念头?
她垂眸,深吸一口气,不愿意去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过多担心。”
颜以菱是个机灵鬼,谢韵同她说过之后她当日便派人秘密妥帖地办了此事,将谢韵要的药材尽数寻到了。
-
晏回南今日是和此次祭坛搭建的总负责人——颜以诚,一同前来对祭坛进行最后的检查验收。
颜家是奉高当地的世家大族,累世簪缨。此次祭坛的搭建工作完成得非常好。
晚间回去的路上,因为前一日颜以菱拉着谢韵去看射箭比赛,惹出了一点麻烦。身为兄长的颜以诚特意将妹妹叫来向晏回南赔罪。
颜以菱女红学得烂,学业也一塌糊涂。但全家她最敬服的人便是兄长,兄长叫她来,她是一定会乖乖听话过来的。
而且她之后知道自己害得谢韵吐了大半夜,
内心十分过意不去。道歉时格外诚心诚恳。
晏回南不会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况且也得益于颜以菱,谢韵这些日子心情好了不少,此事便到此作罢。
为了迎接此次圣驾,整座奉高城内的主街,沿街搭建了各种风格别致的高楼、戏台子,整条街繁华、热闹非凡。
公务结束,颜以诚邀晏回南一同沿街游览一番。路过一家香膏店时,颜以诚抱歉地告诉晏回南,他想进店里为夫人挑选一些礼物带回去。
晏回南:“请便。”
颜以菱见惯了兄长与嫂嫂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样子,笑眯眯地跟在兄长后面进去,一同挑选了。其实颜以菱还是畏惧这位大周的战神的。
她每次见到晏回南,他都是一副冷淡威严、旁人难以靠近的模样。而他的夫人那么温柔聪慧、性子极好,是个非常好相处之人。但想来也是,应当只有谢韵这样性子的人,才能与晏将军这样性子的人互补相伴吧。
“兄长,你怎的不问晏将军要不要一起来挑香?”颜以菱凑在兄长身边,嘟囔着问。
颜以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堂堂大将军怎么会理会这种小事。你快些挑,不要磨蹭了!”
“知道了知道了。”颜以菱撅嘴不满,“那我帮将军夫人挑一款吧,她那屋子里一应陈设都恨不得用得最简,没有任何点缀装饰。我送她些香,让她闻着心情好些。”
谢韵虽然温柔待人,但颜以菱与她相处起来,总觉得她的眼中有着化不去的忧伤。只要她不像个话痨鬼一样在旁边叽叽喳喳,谢韵多半也是不说话的,就自己静静地待着,病恹恹的样子。
可她明明那日在校场那么神采奕奕。
“哥哥!你看这款香拿来送晏夫人可好?”颜以菱挑中一款白檀香,兴致勃勃地问兄长。
颜以诚的夫人较喜欢白檀香这样带着些神秘色彩、佛性的香,闻过后仿佛心灵都被荡涤过一遍。
谁知颜以诚的神色微变。
颜以菱转过身才发现不知何时晏回南已经走了进来。
高大的他长身玉立,骨节分明的手上捏了一个白净小巧的玩具一样大小的瓷瓶,他没什么表情道:“她喜欢荔枝香。”
颜以菱:啊?
哦……她老实走过去准备拿一盒荔枝香送谢韵。
晏回南却没给她机会,“哄人的活,颜小姐还是留给我吧。”说完他转身吩咐老板包了荔枝香。除了线香外,还拿了其他几种谢韵喜爱味道的香膏。
第33章 泰山行(7)
哄人是晏回南的拿手活,他从前有个习惯,心情不好时便爱花钱。买些珍宝华服,花大价钱找人来给家里重新翻新一遍,换些新鲜的,他的心情就能稍微好些。若这些还不够,他便去给济善堂捐款,去秦楼楚馆千金买得美人一笑。
他纨绔之名便是如此得来的。所以花钱哄人开心、哄自己开心的事他没少做。从前意气风流时,说话嘴甜,这世上就没有晏回南哄不好的人。
人人都嘲晏回南,祈祷家中不要出一个晏回南这样的败家子孙。可人人都羡慕晏回南,生来命贵。
而如今的晏回南依旧是那个令人羡艳又畏惧的他。
除了谢韵,也只有谢韵。每每哄她都要晏回南大费周折。他堂堂世子,天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岂能真的甘愿屡次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低头?
他多少次都想:随她去,真是不知好歹,本公子不伺候了!
但因着心底那点歉疚和一些不知名的情愫,晏回南总是没法真的不管她。挨过几日的,也挨过十天半个月的,最长和谢韵冷战过一个月零三天,晏回南就实在按耐不住,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又转回去找谢韵了。
不见她又忍不住想到她,见她又有点烦她。但见到时总是忍不住笑意。
晏回南握着手中的荔枝香,遥遥望向近在咫尺那巍峨高耸的泰山,满目青郁,山尖处烟雾缭绕,人心也随之悠悠然。
曾经亲密无间过之人,必然会在心底留下一个难以忘怀的印记。有些印记会随着时间流沙的冲荡而被磨平甚至消失,但有些印记会被冲刷地越来越深,形成一个凸起的岸,永生永世地守望,纵使不见也长想念,魂牵梦萦着。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一个人牵动,愤怒由她点燃,喜悦由她而起,思念也只能由她平。
-
晏回南带着新买的香回去准备送去哄人,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家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晏回南冷脸:“你们怎么来的?”
卢寂寒挠头,目光躲闪:“骑马。”
“骑马?!”就连一旁的谢韵都忍不住惊呼,“你让一个八岁的孩子跟着你骑马骑半个月?”
八岁孩子本人闻言十分不满,但紧闭着嘴没说话,只是很明显的不高兴了。跟在他身边的侍从倒是替自家主子不平,但说话的语气总有种“狗仗人势”的意味:“什么孩子,你说话谨慎些,这位是睿王殿下!”
听此人说话声音尖利,虽是民间布衣的装扮,但应当是照顾在睿王身边的老太监。谢韵只觉得此人真是听不明白好赖话。
卢寂寒慌得不行,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中途歇了很多次。要不然也不会晚了这么些天才追上你们……”
晏回南:“你喻二哥知道你带睿王偷跑来了吗?”
卢寂寒遗憾摇头,“不知道。我不敢去见他。”
晏回南冷笑嘲道:“你也知道你不敢去见他啊……”
只是晏回南话未说完,卢寂寒便垂丧着脑袋,语气委屈:“就在你们刚走不久,我便得了消息,喻王妃怀孕了。姐姐……姐姐莫名大病一场。她面上强撑着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即便她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她是为着当年之事难受。我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去揍喻王爷一顿,本想来找喻二哥打一架出出气,可我到了之后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韵不禁望向晏回南。这事他们都知道,当年喻家单方面解除婚约,当即娶了如今的喻王妃,卢龄玉本是京城清高、名声在外的才女,却被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解除婚约,这是在卢家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
卢龄玉当时也如现在这般镇定,但少女怀春的心思如何能真如平静无波的水面一般?其中块垒难平、苦涩滋味唯有她自己知道。
而喻王妃多年未有身孕一事,惹得京中人议论喻王爷与王妃不和,忍不住猜疑喻王当初究竟是真的移情别恋还是另有缘由。这事拖了这么些年,像是一颗希望的种子,又像是一道无形的红线,令旁观者生出闲话,却给当事人希望。
但如今王妃怀孕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斩断了全部希望,也许也深深地刺痛了卢龄玉的心。
谢韵当年不懂,如今却深深地为卢龄玉感到难过与不平,“揍喻霰有什么用?要出气就那天命人去巷子里把喻王给堵了,套着麻袋,闷着头就给他狠狠打一顿才解气呢。”
晏回南忍俊不禁,无奈地把谢韵拉进怀里,捂住她的嘴:“你闭嘴。”
谢韵不禁皱眉,一下变了脸色,不动声色地挣脱开,“知道了。”
沉默的拒绝,抗拒的意味不言而喻。晏回南的手一下子空了,这种一直被拒绝的滋味放谁身上都不好受。晏回南也不例外。
他知道谢韵在为着自己逃跑失败的事情不高兴,跟他闹别扭。但他愿意给她时间消气,不同她计较,只要她之后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再也不想着逃跑的事,那一切都好商量。
晏回南清了清嗓子,“司文,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先给睿王和卢公子住下,将此事禀报陛下,喻王爷那边也差人去说一声,连带着王妃怀孕一事,都当喜讯给报了。”
王妃怀孕一事,是无可指摘的喜讯。
真正
为之伤神又伤身的只有一人。但这些儿女情长在晏回南这些习惯了掌控大局、运筹帷幄的人眼中的确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