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转身的一瞬,谢韵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
一柄锐利的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身后有一道熟悉的低沉冷淡的声音,“别动。”
第49章 同生死(9)
身后之人不仅声音熟悉,而且他身上浓郁的草药味是谢韵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不久前才在泰山那个破旧的小屋中闻到过,谢韵的鼻子常年接触各种药材,她比常人对药材的味道更加敏感。这就是当时人,不会错的!
但这次他身上除了药草味,还有十分浓重的血腥味,他受了伤?还是刚杀过人?
就是他要置晏回南于死地,而且两度劫持她,谢韵如何能不恨,她心中满是怒火,“你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
身后那人努力压抑着咳嗽,但还是没忍住漏了出来,宛如一头受伤的野狗,他对寒真说,“你可以去给晏回南通风报信。我正要和他做一桩交易。但能不能把人带来就另说了。”
他就是要让晏回南知道,因为他要和晏回南以命换命。但说到最后一句时,那人的口中满是轻蔑。
谢韵心下忽然一凉:“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带不来?这人又在故弄什么玄虚?还是他知道什么?
但男人又沉默了下去。
谢韵只好眨了眨眼,还是示意寒真去叫人。
若此人当真想杀她,那么当他悄无声息地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杀她了。就算是多一个寒真在场,以他的本事,要杀她们两个毫无防备的女人简直易如反掌。
寒真也能分辨出眼下究竟是什么形势,此刻她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了夫人,而且会耽误呼救时间。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跑了出去,即使双腿已经仿佛不受她控制了,只能感觉到脚底跺地的震感,她还是如同工具一样往前跑着。
她怕惊动太多没什么用的家丁,不仅救不了谢韵,反而有可能闹得人太多,而让谢韵有生命危险。
可竟然当真如那男人所说的一样,寒真竟然去不了前厅了。
明明刚刚还可以去的。
寒真急得大汗淋漓:“我是将军夫人的贴身婢女,有万分紧急的事情找晏将军,你还不快让我进去,若是夫人出了什么好歹,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守卫却十分死板,“誉王与诸位大人在前厅议事,特嘱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寒真来不及跟这人废话了,冲着前厅大声呼唤:“将军!晏将军!夫人出事了!”
守卫忙要堵住寒真的嘴,可寒真拼了命,扯着嗓子喊。
可晏回南此时并不在前厅。倒是司文听见了,出来带了寒真进去。又弯弯绕绕地走到了一个僻静的水榭中。
司文忙道:“刚刚王爷说秋高气爽,邀诸位大人去往水榭议事,顺便可以看一看院子里养的奇异水鸟。可王爷的轮椅却意外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连带着王爷也摔着了。府医此刻正在检查王爷的身体。”
司文跑得快,匆匆赶去通报了晏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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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谢韵沉下气:“说吧,你要做什么交易。”
“晏回南中的蛊,只有雌蛊也解不了。”
谢韵震惊,“什么意思?!”
“还需要一味引药,才能唤醒雌蛊。这个引药只有我会配。”
他说话时喘息声十分重,仿佛每呼吸一口都会牵动身上的伤口一样,需要稍稍停顿缓一缓伤痛才能继续往下说。冷静下来之后,通过分辨他身上的药草味中掺杂着血腥味和金疮药的味道,谢韵此时更加笃定了,他是受了很重的伤。
谢韵
:“你需要什么?”
男人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闭了闭眼,身上实在是太痛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被打得皮开肉绽,肋骨也被抽出来了一根,此刻说话十分费力:“晏回南前几日抓了一个人,是个苗人。雌蛊在他身上,放了他,他自会给你。再给我准备十万两黄金,放过我们。”
谢韵听到雌蛊两个字眼之后,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所以现在只要答应男人的条件,晏回南的蛊就能解了。
“你们是双生子?”这个人既然知道对方有雌蛊,而他有雄蛊,那他们应当就是老医师说的双生子。
对方不答。
不过此时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谢韵思索后,她并没有满口答应,她不知道这话有没有陷阱,“这我说了不算。”
男人轻嗤一声笑道,“别开玩笑了。当日晏回南其实看见了我,但我早就笃定了他会冲上去救你,所以把目标对准了你。他根本没时间拦下这只箭,只能去替你挡,谁会不要命地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连说了一长串话,男人又忍不住咳了几声,这粗重的咳嗽声,可见他受的伤实在太重,胸腔都已经要支撑不住他急促的呼吸了。
谢韵沉默了片刻,还是说:“这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会听我的。生死之间,的确能看出真情,但当度过了危难,生活又再次归为平静之后,其实未必如你所想的那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男人似乎被她的话戳中了心事一般,没有耐心再同她周旋,“看见人被放出来之后,我自会把引药交给你们。还要不要晏回南的命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他便放走了谢韵,但在临走之前,他抬头看了眼藏书阁的方向,那里的烟已经如滚滚乌云,浓郁地向天上冒。而附近王府的下人们此时也发现了藏书阁的浓烟。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运水灭火。
男人转过身对谢韵说:“咳咳……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多管闲事。今日若不是我,你去了这藏书阁,死的就是你。”
“有人要杀我?”谢韵问完之后,将所有可能的人全都想了一遍,若是柳诗筠或者长公主,她们终究是养在闺中的女子,纵然恨她,但不会有杀人的胆子。
经过上一次的事之后,长公主被禁足,能不能派杀手出来另说,她应当会顾及宋鸿煊的宏图大志,毕竟宋鸿煊如今仍旧需要晏回南为他作战。
而柳诗筠更是不会,世家大族养大的小姐,况且柳诗筠的父亲,谢韵从前便有所耳闻,为人正直清廉,是大周的股肱之臣。纵然骄纵蛮横,但她有家族要顾惜,也不会敢轻易杀谢韵。而且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男人抬眸注视着她:“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在那个人眼里,你已经没用了。但我现在也不太想让他的计谋得逞了。我已经恶心透了。”
从男人的话中,谢韵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当初行动时,此人便与自己的同伴有分歧。现在似乎是已经有了对立的趋势。
沉思间,谢韵忽然想起了这一双美丽到近乎妖冶的眸子,她的确曾见过的。在朱雀大街上,和卢寂寒打架的那位男扮女装的人。
她试探性地问:“没记错的话,你是乌思?”
男人轻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你所说的那人是谁?”
“等你达成我的要求之后,我再告诉你。”乌思察觉了外面的动静,猜测是晏回南带人来了。但这些人是战士,与乌思这个刺客不同,他们行动太慢,乌思轻功十分好,即便是重伤,这些人也追不上他。
晏回南赶到时,乌思已经逃跑了,只剩谢韵一人站在这片阴翳的树下,阴影与破碎的光斑一同笼罩着她,看见晏回南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一直保持着的冷静,在此刻终于土崩瓦解,身上彻底失去了力气,浑身发软。就要倒下来时,晏回南迅速冲过来检查她是否有事。看到谢韵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紧紧将她揽进怀里。
谢韵抬眼看见晏回南紧闭双眼,脸色发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他的心情也久久难以平静,只有将谢韵抱在怀里才能平复他内心的恐惧,那种生怕失去谢韵的恐惧。
是的,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晏回南不怕自己死,但他怕的是失去重要的人。
这样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第三遭了。这简直比剥去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要痛,每每午夜梦回,尽是终生难以摆脱的梦魇。
只有怀里抱着谢韵时,他的心才会踏实安定一些。
他不敢想象若是谢韵也不在了,自己会如何。他可能会彻底疯掉。
“对不起……我没想到。对不起琰琰。”
谢韵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退出,她十分有条理地将刚刚乌思说的交易,告诉了晏回南。晏回南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他恨不能将当初的刺客全部千刀万剐,陈尸街头!
谢韵看出了他的愤怒,劝慰道:“我知道你肯定恨他伤了你,给你下蛊。但此时最重要的是拿到雌蛊和引药。”
还有就是乌思最后说的,究竟是谁想要杀她。若是能从乌思口中得到信息,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当年究竟是谁谋害的公主,真相也能水落石出了?
谁知晏回南却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谢韵不知道自己想的哪里有问题,“不是吗?”
晏回南却没再言语,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难过。他更恨的是,那群人自以为找到了他的软肋,便肆意地利用谢韵,伤害谢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