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也有族老唉声叹道,“温垚,你向来是族中最懂事的孩子,自出生便被寄予厚望,况且你的父母尚且在世,你的婚事怎可如此胡来?!”
谢韵猜到也许会有这样的场面出现。所以在温垚说,他自己来告诉父母一声便可的时候,谢韵坚决反对了。
既然事情是因她而起,温垚是为了帮她,她便不可龟缩不出,若是实在不行,她将实话说出,大不了将这件事当成一桩交易。
之前温英卓倒是的确有想法,想让她留在温垚身边做个副手,谋士。
温垚却一直拉着谢韵的手,不曾放开。好似只要他放开她的手,谢韵便会受到欺负一般。
谢韵感念温垚的帮助与保护。
“我今日不是来听各位的意见的,我只是来通知各位一声。我心意已决,拜过天地,老天爷都已经认可了,不会改了。”温垚非常坚决。
詹思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反倒是在温英卓发怒时,在一旁贴心地为丈夫顺气,宽慰他。
她倒是一直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意,从自家这个皮小子整日跟在谢韵身后,后来又突然发愤图强好好做生意的时候,她便看出来了,温垚对眼前这个女人有意。
同为女人,詹思妍欣赏她。
但也仅限于欣赏了。
她的目光在空气中与谢韵的视线交错而过,片刻停留时,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交流。她们的目光都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一场喧闹的争吵,不发一言。
詹思妍知道谢韵身为女人,想要独立在这个世上生存有诸多不易。若是她们一起做生意,她会非常欣赏谢韵,也会非常依仗她。但她儿子的婚事却不是生意。
她不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来历不明的男人。谁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不是兄弟姐妹。
最让詹思妍顾虑的一点时,普通人家出不了谢韵这样的女人,她不知道谢韵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又有什么样的身世背景,她不愿意也不能这么贸然便和这样一个女人扯上关系。
等到屋内的人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唉声叹气之后,詹思妍才开口,一开口便是问的谢韵:“云姑娘,确有此事吗?”
谢韵开口之前,她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被温垚轻捏了捏。但即便温垚不捏,她也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没有退路,或许有更好的方式避开晏回南,但是她不想东躲西藏,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的仇恨与黑暗,生活走上正轨。
即便之后晏回南离开,她和温垚这桩假姻亲终结,“和离”之后,她依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这里。
“是的夫人。从前是因为我……我自认一无所有,尚且配不上温公子。才没有说出来。”谢韵尽量选择了或许会让詹思妍喜欢的答案。
“是吗?那你们是何时,于何地拜的天地?可
入洞房了?”詹思妍毕竟比谢韵长了十多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几句咄咄逼人的话便问得谢韵哑口无言。
何时何地倒是能编一编,但是后面的事如何说?
“况且我一直以为云姑娘是个极有头脑、有分寸的人,以为你至少懂得礼义廉耻,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高看你一眼,但是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我大吃一惊,也大失所望。”詹思妍继续说,丝毫没有给谢韵留面子的打算,“或者说,在云姑娘眼里,与男人私定终身也算不上什么事?”
谢韵神色变得有些难堪。
如此无端的污蔑……她正要开口反驳,温垚却先愤然开口,正色厉声道:“母亲!你说得太过了。”
詹思妍没想到温垚胆敢这样反驳她,但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若是温垚想娶她,以温垚的性子,不会做出与人私定终身的事,甚至连天地都悄悄地拜了。詹思妍自认为她和温英卓不是个难缠的父母,温垚向来也敬重长辈,有什么事也会拿回来商量。
“玉琢,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了错事了?”詹思妍蹙眉问,若是温垚做了对不起谢韵的事情,跑开谢韵的品性不谈,也是温家教子无方。她就算是想赶人,也没法子了。
温垚:“没有!母亲,我很敬重云姑娘的。我们没有做出格之事,她的人品也无可指摘。你莫要再胡乱说了!之所以先斩后奏,就是担心你们会这样反对。总之,我与云韵成婚已成定局,父亲母亲,请你们尊重我的选择,也尊重我的妻子!”
说完,温垚不由分说地拉着谢韵便往外走。
“你!你这个逆子!你给我回来!”温英卓暴怒的嘶吼声在后面响起。
谢韵担忧道:“温垚,你这样说太莽撞了。他们必然会被吓到,我再去同他们说。”
“对不起姐姐,我知道他们会震惊。但是我没想到我的母亲会这样对你。”温垚满脸歉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就好。没人敢动你的。”
温垚信誓旦旦地向谢韵保证。
但是谢韵幼年时便见识过这些宅院之内纷乱的事情,她早知道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的。但是只要能先稳住一阵子,骗过晏回南就好。
而且……温垚说他没想到。他自然想不到,他们是血亲,詹思妍必然是偏袒家人,而非外人。但是一旦有人试图侵犯他们一家人的利益时,詹思妍就会换一副面孔,与温垚心目中慈爱的母亲截然不同的模样。
其实谢韵能够理解。
如果有人要伤害她重要的人,要试图打破她努力维系的安稳生活时,她也会像詹思妍这样做的。
她能够理解,并且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的事情,就不足以让她愤怒。
最终,谢韵虽然不知道温垚究竟是如何说服的,至少现在温府的人真的将她当做少夫人了。
不过,温家就温垚一个儿子,大概率是会妥协。
但是谢韵有预感,之后也许还会有麻烦事。就像詹思妍面对温垚时,是一副慈爱的模样。他们现在应该也只是答应了温垚,但是在温垚看不到的地方,或许又会是另一幅光景。
谢韵觉得自己还是能避则避吧,省心一些。
毕竟她不是为了给自己揽麻烦,而是为了避开另一个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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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之后,谢韵去了济善堂。原定今日为济善堂的孩子们讲解一些基础的药理常识。以便他们将来若是有些轻微的病,能够自行处理。
这是谢韵接手济善堂之后,近期才想到的可以实施的事情。
当然,除了济善堂,谢韵也开放了一些名额,十几日之前便贴出了告示,欢迎愿意来听讲的孩子。只不过对外开放的名额需要收取一定的费用,大约是一碗茶的钱。
任何的事情,都需要设置一定的门槛。
既是对她平生所学知识的一种尊重,也是帮她扫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谢润在门口收取票根时,却见到了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的小娃娃。他的身后跟着的人,谢润再熟悉不过——晏回南!
果然,他还会再来纠缠姐姐。
谢润无情地挡在了晏朗和晏回南的身前,“二位请回吧。”
晏朗今晨很早便醒来了,他兴奋地睡不着。一想到用过午饭之后便可以见到母亲,他便恨不得能在用早饭时,便连带着将午饭也一起吃了。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很可怕的很凶的男人挡在了他面前。
他已经不记得谢润的样子了,因为当天碰见时,他就没有仔细看谢润的样子。
他年纪小,也看不出谢润其实与谢韵的容貌乍一看是有些相似的。
晏朗原本蹦蹦跳跳的步伐一下子停住,小脸也变得皱皱巴巴的,委屈巴巴地对谢润说:“大叔,朗儿买了票的。”
说着,他把一直兴奋地捏在手里的票拿出来,展示给谢润。
这小孩个头刚到谢润的大腿,小团子一样,谢润再冷漠,也心软了下来。而且他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当年姐姐生下的孩子。
对自己的外甥,谢润也不忍心太凶。
但是他的身后又偏偏跟了一个可恶的晏回南。
他便硬邦邦地说,“今日的讲解只对孩童开放,你,出去吧。”
晏回南一眼便认出了谢润。想不到当年那个整天一脸崇拜地跟在自己身后非要叫他“大哥”的矮个子小孩,如今已经长得与自己差不多高了。
再次相见,竟已经匆匆过了这么多年。
晏回南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之后,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不错,“可是,我看他也进去了啊?”
他指着的是走在他之前的男人,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小女儿,小女孩扎了两个小辫子,也蹦蹦跳跳的,看上去没比晏朗大多少岁。
晏朗也看见了,“对啊,为什么这样对朗儿?朗儿想要和父亲一起进去。我们买了票的!我们买了票的!”
晏朗第一次心烦意乱,他反复强调着自己买了票的。
为什么不让他见母亲!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可以去见他的母亲!晏朗原本很高兴的心情,顿时不好了。他本来就很不开心,是晏回南好不容易才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