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承皱眉,一时间哑然失语。
堂间顿时陷入安静。
太子沉思须臾,道:“今日先审到此,暂将安陆侯萧邺押入大牢。”
……
萧邺被关入大牢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姝云没想到赵牧承会来京城告御状,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当初她若是没有跟赵牧承提成婚,事情也不会闹成这局面。
赵牧承现在大理寺监狱,待案子结束后,方能出来,接连两日没有萧邺的消息,姝云心急如焚。
这日,姝云花重金收买看押的狱卒,在大理寺跟赵牧承相见,沈昭不放心妹妹,跟她一起来了大牢。
在狭窄的通道上,姝云对沈昭道:“阿兄,我想单独跟他说话,阿兄就在这里等我吧。”
她独自往前,看见了牢中的赵牧承。
姝云站在铁牢外,望向牢中的人,恳求道:“赵大哥,一切因我而起,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
“今日你来找我,是为他求情,帮他说话?!”赵牧承快要被气疯了,心爱的女子来见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其他男子,还是坏了他们姻缘的男人。
姝云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我,与他无关。”
赵牧承逐渐明白姝云根本就不在意他,也不喜
欢他,回想曾经对姝云的种种,简直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年幼失去父母,没怎尝过被关怀的滋味,到军营后认了侯爷的儿子当义兄,也算是体会了点关怀的感觉。姝云不一样,容颜姣好,还有一双巧手,给他做过香囊、护腕,关心着他,但是因为萧邺的到来,带走了姝云,带走了那份关怀。
姝云心里装的,还是萧邺。
赵牧承怒极气极,已经失去了理智,从铁牢中伸出双手,狠狠掐住姝云的脖子,瞪大眼睛,厌恶道:“你还在为他说话,为他说话啊!我在南州为你的事情奔波,最后换来你一句高抬贵手!”
“来人!来人!”沈昭三步并两步朝这边跑来,狱卒也被惊动了。
沈昭推开赵牧承,将姝云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姝云脖颈一圈红色指印,得了喘息后捂着脖颈,她止不住地咳嗽,绛红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拿女子撒气,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妹妹,我们走。”沈昭绝不允许妹妹再受伤害,狠狠瞪了眼赵牧承,带着姝云离开这里。
萧邺和赵牧承分别关在两个相反的方向,甬道狭窄潮湿,墙根处有几只老鼠蹿过,吓了姝云一跳。
萧邺立在铁牢中间,仰头看着一扇小窗,尘埃在光束间浮动,他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惊吓声,立即回了头,依稀瞧见逼仄的甬道出现姝云的身影。
“云儿?”
脚步声渐近,萧邺来到铁栏边,确实是日思夜想的女子。
“阿兄。”姝云想跟萧邺单独说话,央求沈昭先离开。
“不行,我得看着妹妹。”沈昭担心姝云的安危,刚才发生的那幕太危险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见阿兄态度坚决,姝云只好作罢,她满心都是萧邺,拎着裙裾快步走过去。
萧邺一身囚服,矜贵沉稳,只是两日没打理仪容了,唇周长出青色的胡茬。
“你怎么样了?有没受伤?”姝云垂眸看向他的胸膛,将袖中的药瓶塞到他手里,“这药你拿着,给伤口换药。”
萧邺攥紧手里的药瓶,瞥见她脖颈一圈指痕,嗓音冷若寒霜,“脖子怎么弄的?谁掐的?”
姝云慌忙遮掩,否认道:“没有,你看错了。”
萧邺看向旁边的沈昭,沈昭自然是没给他好脸色的,将头扭到一边,道:“赵牧承掐的。”
萧邺沉眸,面露愠色,攥紧了拳头。
沈昭咬牙切齿,“徒三年啊,萧邺。”
“阿兄。”姝云心急如焚,本就在为萧邺而担心,他胸膛的伤严重,还没痊愈就被关进了牢里,事情越来越棘手,津阳县很多百姓都知道她和赵牧承本是去年十一月成婚的,证据确凿。
“婚是我退的,退婚以后我才跟着回了京城,与他无关。我现在就去公堂上说清楚。”
沈昭拉住欲走的姝云,“诸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而辄悔者,杖六十,悔婚一事没闹到公堂上,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就这样算了。你身子骨弱,这六十仗下来,吃不消的,我不许!”
“姝云。”萧邺唤了她一声,姝云红着眼睛看向他。
萧邺沉眸,脸上尽显冷漠,将药塞回她手里,冷声无情道:“拿着你的药离开,别出现在我面前。”
姝云愣怔,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比起牢狱三年,这六十仗没什么的。”
她眼里盈着泪花,握住他温厚的手掌,“我愿意的,萧邺。”
萧邺忍痛甩开她的手,将她推远,姝云踉跄,幸好沈昭手快,扶住了姝云。
“姝云,我一直都在玩弄你,你看不出来吗?”萧邺背过手去,指甲深深嵌在掌中,冷声道:“你自己也说,是泄欲的工具,玩物,我现在不想玩你了。”
姝云眼里的泪缓缓落下,温软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会伤心的,萧邺!”
萧邺别过头去,无动于衷,道:“没听见吗?我现在不想玩你了,回你的沈家去,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混蛋!”姝云咬着下唇,将那瓶药丢到了牢中,掩面小跑着出去。
沈昭啐了一口,上前揪住萧邺的衣襟,一圈重重打在他脸上,“混账东西!除了让云儿伤心,还会什么。”
萧邺唇间满是血腥味,他咽了咽,叮嘱沈昭道:“她执拗,一旦动了念头,怎么也要实现,倒不如让她先恨着,你最近看住她,别让她做傻事。”
沈昭:“呸!说尽了伤心的话。”
萧邺道:“此事的关键,是太子,再等我几日,会出来的,这期间一定看紧云儿,别让她露面。”
沈昭不解,“太子?”
萧邺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帮我安抚云儿,大舅哥。”
沈昭隔着铁笼猛地踹了他一脚,因担心姝云,松了手,急急追了出去。
指腹擦拭嘴角的血,萧邺在一堆稻草中捡起那瓶药,珍视地握在掌心。
萧邺是近日才想明白,圣上的意图。
他已向武成帝讨得赐婚圣旨,翌日便出了意外,那道赐婚圣旨还没送去沈家宣读。
功高盖主的下场,萧邺已在他爹的身上见过。这些年武成帝暗暗挑拨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他也如愿将父亲的命送到帝王手中。
帝王若是忌惮萧家,早趁此机会给他定了罪,偏偏拖了三日,案子还没有进展。
显然,不是如此。
武成帝重病,缠绵病榻,江山最后是要给太子的。淮南王叛乱,萧邺奉命出征讨伐,叛贼已是强弩之末时,太子奉命远驰,斩了淮南王首级。
眼下他这桩案子,完全可以交由三司会审,但武成帝交给了太子处理,帝王之心难测,萧邺还是猜到几分,逃不过“忠君”二字。
……
皇宫。
太子在龙榻边侍奉武成帝喝药。
武成帝照例过问朝廷之事,不过今日多问了另一事,“萧邺的案子如何?”
太子起身回话,“禀父皇,此案可判,也可放。”
武成帝淡声道:“说说。”
太子:“依那赵牧承所言,萧邺确实坏了他的婚事,将新娘抢走,儿臣听说萧邺请父皇求了道赐婚圣旨,求娶工部尚书子女,沈云,这沈云与姝云是否为一人,细查便知,可如此,便损了一员大将。而依萧邺所言,在婚期前接养妹回府祭拜,也挑不出错,这桩婚事乃女方私定,未经父母之命,亦可作废。”
太子道:“细追,必判;不追,可放。”
武成帝语重心长道:“萧家世代习武,已历经四代帝王,名号一出,敌军闻风丧胆。萧家是一把利剑,御得好,无坚不摧,所向披靡;但这剑太利,也容易伤了执剑人。”
他咳嗽着说话一番话,萧颂就是这太锋利的剑,不好掌控,是以他便折断了,重换。
太子递去温水,伺候武成帝饮下。
“朕驾鹤西去后,这江山还需你来守护,至于用什么样的利剑,你要有分寸。”武成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问道:“现在,你打算如何?”
太子顿了顿,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此案,萧邺无罪。”
武成帝欣慰点头。
……
四日后,萧邺无罪释放。
结局如萧邺所料,他会承太子这份情的。
萧姝仪担心极了,四处打听这桩案子的消息,得知萧邺无罪,早在牢外等着了,萧邺一出来,她拿了一束柚子叶沾水,掸去萧邺身上的晦气。
萧姝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都不敢让祖母知道哥哥入狱的消息,幸好是虚惊一场。”
沈家的马车停在远处,柔荑轻撩窗帘,在萧邺看过去时,她立马放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