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崚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东西在大脑破损后还能活着。
果然,虎啸停下来后,黄色的脑浆从猛虎的眼洞里流淌出来,方才横行霸道的大虫,倾倒在了地上,虎爪拍在地上,掀起地动山摇。
谢崚握着弓的手垂落下来,终于开始颤抖,她闭了闭眼睛,犹然心有余悸。
她捏紧了拳头,缓和许久,才能够翻身下马,绕过地上的虎尸,来到了贺兰初面前。
“能起来吗?”
贺兰初抬起头,看见谢崚朝她伸出手的,她还有些头晕,看不清谢崚的面容,只能望见阳光给谢崚轮廓镶上了一条金边。
她拉住谢崚的手,想要扶着她起身的时候小
腿传来一震剧痛,不由得闷哼一声。
谢崚意识到什么,去掀开她的裙摆,贺兰初惊讶地用全部力气拉住裙子,“登徒子,你干什么?”
“你骂谁呢!我图你什么,就是看看你的腿有没有受伤!”
谢崚从她的姿势判断她落马的时候应该是脚先落地,好心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没想到居然被她当头一顿骂。
两个人本来就不对付,谢崚气得一点就爆,甚至不怎么想管她了。
贺兰初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谢崚,脸色羞红,放开了裙子,谢崚这才能够掀开她的衣裙。
谢崚其实不太会看伤,但她伤得实在太明显了,右侧小腿上肿起了一大块。
“应该是骨折了。”谢崚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抱不动你,只能你自己起来,先忍着点疼,扶着我的手,慢慢地起身。”
贺兰初没有办法,只好照做。
她咬紧牙关,缓缓撑起身子,用没有骨折的那只脚撑在地上,剧痛早已经使她脸色苍白,起身时不相信碰到了双腿,钻心的疼痛渗透骨头,她掐住谢崚的手臂,眼里氤氲出一丝云雾。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要让自己落泪,等适应了疼痛,总算是站了起来。
谢崚朝含星招手,含星是通人性的好马,应召前来,特地俯下身让主人上马。
虽然不愿意和贺兰初共乘一骑,但是贺兰初的马已经跑得不知踪影,谢崚没有办法,还是扶着贺兰初上了含星。
回去路上,贺兰初垂着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谢崚倒是趁此机会,将方才的事情问个究竟,“那只虎是怎么回事?”
贺兰初的心一颤,“我、我……”
她的语气一听就有鬼,谢崚当即逼供道:“还不从实招来,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谋害储君的罪名,贺兰家担当得起吗?
贺兰初本来就心有愧疚,听谢崚这么说,当即就招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贺兰初道:“是我看不惯你,所以特地将将猛虎放在了林子里,也就只是想要吓吓你,谁知道这里连个守卫都没有,而且贺兰礼骗我说这只虎温顺不会主动伤人,鬼知道他方才跟疯了一样冲过来,我真的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谢崚眼神微动,惊讶地道:“你方才说什么?”
贺兰初只能重复了一遍:“我错了……”
“不,上一句。”
“贺兰礼骗我说这只虎性情温顺不会主动伤人,鬼知道——”
谢崚意识到不对,没等她说完,挥动马鞭,加快速度朝前冲去。
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额生红痣的少年勒马,带着禁军出现在了谢崚面前。
“殿下!”
苏蘅止踩着点来接谢崚,却不料贺兰初居然也在,虽然是很小的变故,但他不由得露出露出警惕的表情。
“蘅止,父皇现在醒了没有?”
苏蘅止摇头,“暂未,至少要明早才能醒来。”
等不及了。
“你现在能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苏蘅止道:“令尹府抽调来猎场的兵力,占禁军四分之一,殿下可有吩咐?”
不够,远远不够,谢崚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慕容徽手中可能会听自己话的人。
论资历地位,慕容徽之下,便是慕容德和慕容律二位王爷,这两位辈分上压她一头,慕容律看起来好相处,实际上只听她爹的话,慕容德和她接触不多,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她。
谢崚缓缓说道:“蘅止,你不要声张,悄悄将兵力调回来封住石榴林,找个人先去贺兰家的营帐,替我将贺兰絮叫到我的帐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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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崚内心OS:阿絮人最好了。
第95章 围猎终止这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局。
皇族围猎,绝对不可能讲这么危险的东西丢刀猎场上,除非……猎场上的野兽被更换了,或者做了什么手脚。
是谁,是谁赶在春蒐里动手脚?
能够混进燕国春蒐队伍中,定然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他们想要做什么?
谢崚心跳如擂,骑着含星飞驰到了自己的主帐内,翻身下马,思绪万千。
贺兰絮本来就没有去猎场,听到谢崚要见他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谢崚很少会主动找他,所以贺兰絮很快就想到了谢崚一定是遇见什么事了。
“殿下,您寻微臣何事?”
谢崚严肃地看着他,“阿絮,父皇现如今昏睡不醒,你是父皇最信任的人,现如今能够抽调猎场兵力的人就只有你了。”
贺兰絮从谢崚的眼神之中读到了一丝非同寻常,心口咯噔一下,“殿下,发生了什么,陛下为何会昏睡?”
“此时说来话长。”
无论她迷昏了慕容徽,还是苏蘅止抽调走兵力,又或者是贺兰初因为看她不顺眼,使绊子玩弄她,这些事情绕来绕去,不是一时间能够说清楚的。
谢崚直接道:“请阿絮即刻起带兵封锁猎场,命各宾客回营帐,将宾客和奴仆分离,逐一接受检查,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等混入,尤其是负责看管猛兽的官员和奴仆,全部扣押,等待问询。”
“什么可疑人?”贺兰絮疑惑。
“有害于大燕之人。”
慕容徽南征北战,树敌太多,无论是被大到燕山以北的拓跋氏还是被驱逐出关中的苻氏,都和慕容徽有着世仇。
他们没办法在战场上胜过慕容徽,就只能用些下作手段,勾结内部势力,想要对燕国贵族下手。
“此事至关重要,关系到大燕社稷江山,还请阿絮助孤一臂之力。”
贺兰絮点头道:“微臣遵命。”
话罢,贺兰絮起身往帐外去。
谢崚盯着他的背影,虽然早就有把握说服贺兰絮为自己办事,但她没想到贺兰絮直接就答应了,不由得在他离开帐篷时喊住他,“阿絮……”
贺兰絮回头,他早已经不是谢崚记忆中的少年面容,随着年龄增长,他的五官笔挺硬朗,呈现出另一种类型的俊美。
谢崚缓缓说道:“谢谢。”
贺兰絮愣了愣,随后颔首,“在微臣眼中,公主殿下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陛下的人。”
“殿下不必多言,微臣相信殿下。”
短暂的对话过后,贺兰絮就离开了大帐,谢崚感觉自己心口某个地方被拨动了一下
。
她脑海中闪过了童年时期很多画面,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精力旺盛,爱玩爱闹,慕容徽又多病,没办法陪着她一直玩闹,大多数时候,贺兰絮就承担了遛娃的职责,天天遛着谢崚玩,带着她一圈又一圈绕着清辉殿走。
现在想想,哄孩子那么无聊的事情,贺兰絮居然从来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还真是不容易。
贺兰絮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他和燕国的其他人都不一样,谢崚对两个叔父和婶母都没有太深的感情,只不过是碍于慕容徽和血缘关系才和他们保持相对较好的关系。
谢崚没办法像信任贺兰絮那样信任慕容家的两个王爷,所以在求助的时,第一个就想到了贺兰絮。
她就知道,阿絮一定会无条件帮她的。
……
外围的禁军合拢,将猎场中的众人全部都驱逐回了营帐附近,有几个贵族男子对着禁军吵吵嚷嚷,“本公子正在兴头上呢,凭什么让我回来,究竟是谁给你们权利的。”
禁军喝道:“这是公主殿下的命令!”
贵族男子道:“陛下呢,陛下何在,我要见陛下!”
“父皇短时间内见不了人。”
谢崚带着一列禁军走了过来,还未满十五岁的她骨架娇小,身材纤细,裙摆随着脚步起舞,但眼神的凌厉瞬间让高大的贵族男子止住了话。
她站在了贵族男子面前,“猎场里混进了奸细,父皇醉酒,不能理事,由孤代父皇调查奸细,还请这位郎君配合。”
那位郎君听她说慕容徽醉酒,当即慌乱起来,但是好像看见了什么,梗着脖子道:“就算陛下就算不在,二位王爷此时也在帐中吧,哪容得下公主来主持大局!”
谢崚按住了剑柄,眼眸压了起来,“你是说孤不配吗?”
她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陛下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起不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