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止忍不住过去,环抱着她,“阿崚,别这样。”
谢崚却摇着头,“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苏蘅止的眼泪流淌下来,他的心都快要被谢崚撕碎了。他情不自禁搂住了她的脖子,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咬着。
这是最拙劣的讨好方式,苏蘅止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安慰着她。
谢崚也哭了,眼泪流淌进了嘴里,是咸咸的味道。
他们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崚睡着了。苏蘅止将她抱出了地宫。
慕容徽的葬礼后,谢崚小病了一场。
皇帝的日子并不好过,哪怕是病了,也要爬起来处理政务。
桌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谢崚裹着厚厚的大氅,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批阅。
苏蘅止坐在旁边给她喂药。
谢崚在奏折上写一个字,苏蘅止就给她喂一口药,一个字,一口药,循环往复。
最后,苏蘅止给她塞了一块蜜饯。
她翻看奏折上的官员任免名册,将一些要职摘了下来,换成了自己的幕僚。
和她爹信任贺兰絮,她娘信任谢芸一样,谢崚也信任着沈川,将京防要职都托付在他身上。
谢崚喝完了一碗药,苏蘅止拿出手帕给她擦嘴。
谢崚转身看着他,“你真的不想要入朝为官吗?“
苏蘅止的心性与聪悟,其实不比沈川差。
苏蘅止将空碗搁置一边,转过身看来,“入朝为官,政务缠身,我如何能照顾好陛下?”
“如今,我最紧要的任务,是确保陛下按时吃药、吃饭,把伤养好。”苏蘅止挽起她一缕鬓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在苏蘅止心里,天下,功名,都不及谢崚重要。
谢崚见他都这么说了,便也随了他了。
如今她也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给她无声的鼓励。
片刻后,苏蘅止又道:“徐州那边来信了,叔父说,两位陛下的骸骨,还没有打捞上来。”
谢崚愣了一下,苏蘅止感觉到了她的悲伤,握紧了她的手。
“没事的。”谢崚摇摇头,又埋头进了名册里,“江水滔滔,人沉入江底,被鱼虾食用,找不上来就不必找了,不必浪费兵力了。”
人在江里泡那么久,肯定已经死了。
如果他们还活着,上了岸,也该找回来了。
没有消息,说明他们永远留在了江底。
谢崚清楚,在江水里泡久了,人的尸身会变得腐烂,臃肿。
比起他们两人永远沉入江底,失去踪迹,她更不想要看到慕容徽和谢鸢变成那个样子。
就在这时候,杏桃来报:“殿下,七王妃胎动,诞下一位男婴,母子平安。”
谢崚愣了一下,原来是常夫人生了。
慕容家似乎很久没有有过新生婴儿了,谢崚思索片刻,道:“挺好的,男孩……”
她再次看向官员名册,将慕容律的官职全部打了个叉叉,“七皇叔已经有了孩子,今后赋闲在家,做个清闲的王爷,享受天伦之乐,也不错。”
“去朕私库里,挑几颗漂亮的红宝石,再拿一千金过去,就当是朕的赏赐,养孩子,很费钱。”
慕容徽还在的时候,他已经逐渐架空两个兄弟,慕容律身上剩下的都是一些闲差,谢崚顺手撸掉后,慕容律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如今还沉浸在成为父亲的喜悦之中,他现如今只要谢崚不动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在家里蹲。
慕容德和太后依然被囚禁。
如此,谢崚任免官员几乎没有太多阻力,很快就给朝廷来了个大换血。
等各个位置都安插了谢崚的人,谢崚的皇位暂时稳了。
谢崚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去做另一件事。
……
这天夜里,沈川带着前线的军报来找谢崚。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贺兰将军已经抵达并州,我朝大军与敌军的侦查兵遭遇,野战中歼敌三千,俘虏土匪一千,首战小捷。”
贺兰絮不愧是老将,胆略不输于慕容徽。
出征第一战是极为重要的,贺兰絮取得胜利,大大鼓舞了燕军士气。
谢崚笑了,“小胜罢了,朕已经知道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希望贺兰絮不要太过轻敌,陷入圈套之中。
“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告诉朕这件事?”
当然不是了,沈川如今不能继续留宿宫中,从宫外进来一趟,很麻烦的。
沈川夺走她的笔,“你什么时候收拾南边?”
并州的捷报,是谢崚用大燕的全部兵马换来的,各州将最好的精兵良将领、国库拿出了最好的存粮,全部都调去了并州,以举国之力,托举贺兰絮平乱。
只不过——
“陛下将所有的力量都送到了北边,楚国怎么办?”沈川提醒道,“荆州军已经渡江袭来,徐州也快抵挡不住攻势,陛下觉得,剩下这些残兵败将,可以与之一战?”
谢崚沉默片刻,拿出了一份账簿,“这是国库的库存,朕从司农卿那里要来的,这一年国家风调雨顺,积攒了不少余粮,可以支撑并州战争到明年粮食成熟。再加上宫中削减的开支,大概可以撑两年。”
两年时间,足够灭敌。
“军需粮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朕已经命人将每个月的军需计算了出来,朕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你帮朕看着。”
沈川接过账簿,“微臣在问陛下南方的事情,陛下却在和微臣说并州,陛下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谢崚见他接过账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蒲,朕想要将楚国托付给你。”
沈川这才反应过来她想要做什么,“你想要去楚国?”
谢崚点了点头。
她要去建康。
楚国将兵力用在了北伐上,扬州肯定空虚,虞兰想要起事,肯定会挑在这个时候。
谢崚从来都没有想过出兵征服楚国,那是她的家乡,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沈川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的身子好全了吗?”
谢崚的身体还是很弱,这几天她都没有出过宣室殿,外面大雪连天,她能去扬州吗?
谢崚说:“朕知道你担心朕,但是朕一定要去,朕不能抛弃江山子民于不顾。”
“大燕,拜托了。”
第144章 不想你死
扬州,一间茅草屋。
谢鸢刚刚用菜刀逼退了想要抢劫她的流民,拖着伤回到了屋中。
小屋捡漏,没有太多家具,能够看得过去的,唯有一张木床。
床上躺着的,是沉睡的慕容徽。
俊美的容颜略显憔悴,双眸阖上,安静得像一樽雕塑。
谢鸢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微弱的气息吐露在她的指尖。
感觉到他还活着,谢鸢嘴角露出了些许如释重负。
……
她们离开了淮水后,准备出去找附近村镇寻求帮助,可是当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小村子时,才发现村里已经没人了。
听说北边起了战乱,边境百姓人人自危,卷走了家产逃跑,只剩下荒村。
此时,两个人已经在外面流浪了差不多半个月。
颠簸于山野间,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近日一阵寒潮袭来,南方的温度骤然降低,夜里山间草木,已经打了霜。
慕容徽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被风这么一吹,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到了夜里,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等他们来到这个山村,有了可以短暂休息的地方,慕容徽直接倒了下去。
谢鸢没办法抛下慕容徽,他这个情况,谢鸢离开了,他也活不了。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谢鸢决定现在这个小村子里先住下来。
她捡村民们留下的衣物给自己和慕容徽换上,然后拿起菜刀和斧头,上山采摘草药、捕猎,给慕容徽治伤,补身体。
幸运的是,谢鸢这些年闲来无事,也跟着周墨,研究了一下医术,认识一些可以治疗外伤的采药。
加上她有着丰富的逃难经验,所以她能够准确地找到泥地里的兔子洞,放火将两只兔子熏出来。
抓到两只肥美的兔子,谢鸢心想,给慕容徽炖汤喝,吃了肉,或许他的情况能够好一些。
可是好巧不巧,在回去路上,谢鸢当面撞上了两个饥肠辘辘的流民,要抢她手里的肉。
还好谢鸢出门的时候,在厨房里发现了一把菜刀,提在了手里。
有武器在手,远胜于没武器。
一番较量下,谢鸢砍杀了流民,但她的手臂也被对方用尖石割伤,很大一道口子。
谢鸢回来后,关上了房门,用门栓锁住。
不仅仅是为了防人,还是防野兽。
荒郊野岭中,藏着猛虎和豺狼,谢鸢从来没有习过武,连对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都用尽了全力,但凭她一个人,是没办法对付野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