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
谢崚这一夜,又失眠了。
今后几天,她几乎再也没有在他们二人面前提出让他们和好的请求。
这两人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崚都不再期许他们能和好,只要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感情不要进一步恶化已经是万事大吉。
可她没想到,就在她彻底放弃劝架的不久之后,事情出现了转机。
……
燥热的八月在鸡飞狗跳中度过,刚刚进入九月,天气就变得凉爽多了。
九月初五是个良辰吉日。
天气晴朗,阳光不燥。
宜乔迁,宜嫁取,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江南余家家主、尚书左仆射之子迎娶司农卿的妹妹,这场贵族婚姻办得极其盛大,满京皆知。
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请帖发遍京城了,就连天子,也携皇后驾临观礼。
也就是这一天,谢鸢在余府遇刺。
……
得知消息的时候,谢崚还在太学。
其实谢鸢想带着她一起赴宴,早晨让礼官送来礼服,为她梳妆打扮,被她拒绝了。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余热未散,谢崚不想往人多的地方挤,吸高浓度二氧化碳。
婚礼流程复杂繁琐,折腾起来没完没了,她随谢鸢赴宴,最早也得到晚上才能回宫,谢崚懒得凑这个热闹,宁愿来上课。
她来到学堂后发现,很多座位都空了出来,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大部分人都告假,去婚宴观礼了。
学生剩不到一半,夫子讲课都没了心情,说话都是稀稀拉拉。
下面的学生开小差的开小差,睡觉的睡觉。
坐在角落的苏蘅止调整了几个姿势,还是睡得不舒服,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他思索片刻,直接将书箱从窗户扔了出去,爬窗逃课回秋棠殿补觉去了。
谢崚一脸震惊,老天爷,还能这么操作?
讲课的老夫子眼皮子疯跳,深深叹了口气,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崚收回了目光,戳了戳孟君齐的肩膀,“君齐,说起来今天是你姑姑出阁,你为什么不去观礼?”
孟君齐执笔写字,隽秀的面容一丝不苟,说道:“不想去。”
“那女人从我娘进门起,就天天连同我祖母欺负我娘,之前还发脾气打我弟弟和妹妹,冤枉我偷她的东西,我才不想去看她出嫁。”
“……”
孟君齐家里的情况,谢崚是知道的。
简言之,就是小姑子和嫂子斗,婆婆和儿媳妇斗,整合起来能另开一本宅斗小说。
“姐姐,好歹做做门面工作,你姑姑出嫁你都不去观礼,到时候丟的可是你孟家的脸面,别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呢。”
谢崚劝道。
孟家是百年世家,江南世家之首,孟家齐是家主长女,未来家族的继承人。
她要是连这场合都不在场,肯定会遭人议论的。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孟君齐冷哼道,“就算我在家,我也不想去看她出嫁!”
“那个坏女人,我讨厌死她了,希望她以后在婆家遇见十个小姑子。”
真是恶毒的诅咒啊……
谢崚闭上嘴巴,不再劝说。
谢崚托腮,咬着笔头。
她没有逃课的勇气,老老实实熬到了下课,谢崚发觉,在剩余的同学中,还有一个人,也没有请假去观礼。
……
谢灵则将书合上,整整齐齐收进书箱之中,抱着书刚离开学堂,衣角带风。
上完早课再去赴宴,还能赶得上,谢芸派马车在宫门外接他,他要抓紧时间。
忽然间,他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谢同学留步!”
转身望去,女孩抱着参差不齐的书本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她梳着双丫发髻,明眸皓齿,掠过竹林,来到他的面前。
跑得有些累了,她低声喘着气,额头上是一抹薄汗,她抬手随意用袖子擦去。
自从那天谢灵则为她作证,她就想找机会和谢灵则好好谈谈,只不过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和他单独见面。
她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一些的清秀郎君,说道:“上次的事情……”
谢灵则看了一眼她怀中抱着的没有叠整齐的书,眉头皱了一下。
“多谢你不计前嫌,愿意为我作证。”
他目光宁静冷淡,声音也沁着寒意,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为你作证,是陛下吩咐,不必言谢。”
“呃……”
谢崚手指划着圈圈,几次欲言又止,还是鼓起勇气道,“其实上次……我说你性格孤僻,是我不对,我不该背后语人是非,是我错了。”
“对不起。”
谢灵则目光波澜不动,没有因为谢崚的道谢和道歉有着任何情绪起伏,面无表情地道:“殿下如果实在觉得难以启齿,那也不必和我道歉。”
谢崚惊愕抬头,“你什么意思?”
“殿下若是诚心想道歉,不会拖延到现在才说,是
因为你觉得我替你作证,心里过意不去。”
谢灵则说道,“我已经说了,是陛下让我出面作证,这是我份内之事,我当日所言证词皆是事实,也没有袒护殿下,殿下如果并非诚心,我也不需要这份道歉。”
谢崚被噎了一下。
除了她爹娘,还是头一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谢崚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谢崚跳脚,“本公主当然是诚心实意和你道歉的,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谢灵则垂眸看着她,“殿下要说的,就是这两件事吗?”
“如果没有别的话,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唉,你……”
谢崚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转身离开,谢崚一个人愣在竹林里。
回过神来的谢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她总算明白谢灵则为什么没有朋友,他这个性子,可不只是单纯的孤僻那么简单,还稀奇古怪,谁会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谢崚心想,谢芸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小河急匆匆地过来,“殿下,殿下!”
她喊得很急切,一路跑来,好几次险些踩到裙摆。
谢崚仰着头,“喊我干什么?”
小河左右看了一眼,附在她耳边,低语,“不好了殿下,快随奴婢去宣室殿,陛下出事了。”
谢崚的心跳一滞。
“什么?”
……
一个时辰前,谢鸢和慕容徽抵达余府。
世家贵族通过联姻结成同盟,是很常见的事情。
余家和孟家这桩婚姻很早就定下了,两家同属于江南的本土豪族,弈世交好,来往紧密。
孟家家底雄厚,家主为自己的妹妹准备了一车队的嫁妆,浩浩荡荡驶过长街,气场十足,来往的路人见了,无不羡慕。
嫁妆中有两个镶金的大箱子,需要两匹马才拉得动,据说里面装着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
没有人知道,里面的珍宝早就被掏空,藏着的,是埋伏好的黑衣刺客。
谢鸢和慕容徽分别从马车上下来,蟒袍锦带,意气风发。
“夫君今天居然愿意陪朕外出赴宴,”谢鸢朝他伸出手,压低声音说道,“朕还以为,夫君不想见到朕。”
慕容徽熟练地揽住她,“臣侍向来公私分明,尽臣子本分,陪陛下出席臣子婚礼,是应该的。”
听他这么说,谢鸢心口来了一股无名怒火,手下暗自用力,狠狠掐了他一把。
慕容徽面不改色。
就在这时候,余家家主笑容满面地道:“陛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还请陛下快往上座!”
谢鸢移开了手,慕容徽凝视着自己的手腕,上面一片通红。
婚宴现场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宾客的脸上都挂着笑意,说着恭喜的话。
府内的侍女们进进出出,忙得火热朝天,接待来宾。
就在这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新娘子到!”
众人往门口涌去,争先恐后去看那位孟家嫁来的新娘子。
“你不去看?”谢鸢问道。
“陛下自己去吧,臣侍见到新娘子,只怕会不由得想到,今后阿崚出嫁时的光景。”
谢鸢知道他还在因为婚事和她赌气,“爱看不看!”
她起身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发现长裙被慕容徽拌了一下,她抬手就是狠狠一拽,慕容徽险些被她掀翻。
抬眼望去,她眯着眼睛,狡黠地看着他,好似一只狐狸,得逞地冲他笑。
顽童。
慕容徽嘴唇翕动,不动声色地朝她比了个口型,暗暗讽刺。
谢鸢当做没看到,自顾自理好衣裳。
……
门外花轿落下,孟朝曦身着红色嫁衣,手握鎏金却扇,在喜娘的牵引下,缓缓落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