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胸膛轻微的震动,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盛菩珠只觉一侧脸颊滚烫,连头都不敢抬,她在外人面前总端着仪态万方的模样,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我没事。”
“谢谢郎君。”她屏住呼吸,小声道。
“嗯。”
谢执砚抬手挑开车帘,冰冷的视线落在马车外:“怎么回事?”
“主子。”
“是宫里的人。”苍官也知自己恐怕是闯祸了,他低着头恭敬道。
“世子爷,奴家福禄。”
“圣人传了口谕,要世子爷即刻进宫一趟。”
谢执砚视线落在那面生的小太监身上,眉心微蹙:“福顺呢?”
小太监弯了弯腰,被那冰冷的目光压着,根本不敢抬头:“回世子,福顺昨儿夜里摔断了腿,奴家暂替了福顺的活儿。”
谢执砚抿唇不语,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深视线。
直到那面生的小小太监再也承不出那冷凝的打量,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谢执砚这才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盛菩珠从未见过他这样锋芒的气势,有些紧张蜷了一下手心:“郎君这是要入宫?”
谢执砚嗯了一声,看向她时依旧是温润端方的模样:“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现在入宫夜里可能是要留宿宫中。”
“所以夫人不必等我。”
盛菩珠闻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欣喜雀跃的目光。
因为她只认真听进去四个字“留宿宫中”。
至于“可能”二字已经被她完全忽略。
轻轻咬了一下舌尖,就怕自己笑出声来,连忙拿起帕子装作略微有点失落,但是又控制得很好的模样,摁了摁唇角。
盛菩珠垂首道:“郎君公务要紧,妾身自当体贴。”
谢执砚垂下眼眸,看到她脸颊有一片细微的红痕,他恍惚记得是方才不小心撞他衣襟的绣纹处蹭的。
他眸色沉了沉,最终只淡淡道:“夫人好好休息。”
“嗯。”
“妾身一定。”盛菩珠伸手撩开帘子,直到男人骑马离去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嬷嬷,距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有余,我们现在去琳琅阁。”盛菩珠乌黑眼睫眨了眨,眯着眼睛朝杜嬷嬷笑。
杜嬷嬷早知她的性子,根本拦不住,只能换个方式劝:“娘子还是要记得早些回府。”
“嬷嬷放一百个心,我一定早些回去。”盛菩珠想都没想答道。
结果她乘坐的马车还没到坊市,就被提前得到消息的端阳长公主给截胡在半路。
端阳长公主府。
盛菩珠被一位美艳的妇人拉着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啧啧啧……”
“我的好菩珠,你果然是不一样了,你倒是与我说说,我那侄儿如何?”
端阳长公主意有所指眨了眨眼睛。
盛菩珠知道端阳长公主性子素来大胆,自从六年前驸马暴毙离世,这位圣人最小的幼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仗着圣人和太后的宠爱,短短六年而已,大燕国要说最放荡不羁的公主是谁,端阳长公主排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
盛菩珠只当听不懂端阳话中的深意,笑道:“不知娘娘喊我来,有何吩咐。”
端阳气得去拧她:“有事求我时,唤我姐姐,眼下无事倒是喊起‘娘娘’来了?”
盛菩珠笑得倒在她怀里:“还有两个时辰我就得回家去,你若再调侃我,我现在就走了。”
端阳这才拉住她:“好菩珠,你别走。”
“我不过是得了样好东西,总不枉我们好姐妹的情分。”
盛菩珠顿时来了兴致。
端阳意有所指道:“你那琳琅阁不是许久不曾出新花样的首饰了,前几日我得了一个胡旋舞跳得极好的胡族少年,总不能忘了你。”
盛菩珠偏头看了一眼更漏:“看胡旋,免不了要吃酒,等吃了酒我回去就迟了。”
端阳摆摆手:“你家那夫郎每回进宫,哪次不是要被太后娘娘留宿一两日才肯放行。”
“你就别管宵禁了,大胆放心在我府上住一晚,明日回府前,还能顺道去琳琅阁看看。”
“我的好菩珠,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执砚他出不来的。”
盛菩珠本还犹豫,可是端阳长公主这样笃定的语气。
她微蹙的眉心渐渐松开,面颊染着一层浅浅的光晕,腼腆笑了一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娘娘一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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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鼓点骤如嘈嘈急雨,金铃声似珠落玉盘。
少年足尖点地,胭脂红的窄袖胡服在檀板声中如花绽开,露出一截劲瘦的蜜腰。
盛菩珠姿势慵懒倚在围榻上,秀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团扇的竹柄。
隔着一层薄纱,倚坐在另侧的端阳长公主就显得随意多了,她身边候着数个衣裳华丽的俊美郎君,有端着瓜果点心的,也有小心跪候在长几前焚香煮茶。
鼓声渐急,胡族少年衣袂翻飞,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脸颊上,高鼻深目,嵌着一双琉璃蓝的瞳眸,纤长高挑的身姿透着不羁的野性。
满室灯烛如昼,本就薄如纱雾的胡服下,隐约能瞧见少年结实的胸膛肌理,汗水浸透衣料,连蜜色皮肤下每一寸骨骼走势都一清二楚。
“咚咚……”
檀板急促拍了两下,少年一个旋身忽地折腰仰面,鸦青色长发铺散开,柔身跪倒在盛菩珠围榻前的波斯毯上,眯着一双猫儿似的眼瞳,带着有些刻意的讨好。
“哈哈哈哈……”
“菩珠我的乖乖,雉奴这是喜欢你呢。”端阳长公主放声大笑,带着几分揶揄的视线在那胡族少年身上一转,单手挑开隔帘,眼底的兴奋都快掩饰不住了。
盛菩珠看似漫不经心摇了一下手里的团扇,杏眸扫过少年腰间缀着的银铃,微微一笑:“这样好颜色的少年,若放在琳琅阁当差,定是能招揽生意,只怕娘娘不舍忍痛割爱。”
端阳长公主不正经眨了眨眼睛:“只放在琳琅阁,你这孩子可真会暴殄天物。”
她蓦地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你平日就是个珠玉脑袋,再俊俏的郎君在你眼里最多当个金玉饰品的陪衬,这满长安城的郎君,能有几人入你的眼,亏得是我那姐姐做了一桩好姻缘。”
“啧啧啧……”
“不过我那好外甥既已归家,新婚夫妻又是久旷两年,想必夜里有的是力气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盛菩珠捂住了嘴。
“公主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吧。”
“我那郎君。”
盛菩珠声音微微一凝:“您又不是不知他是怎样克己复礼之人。”
她话虽这样说,也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渐渐漫上一层胭脂似的红润,丢了团扇从房桌上端起琉璃盏,仰头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半透明的酒液沾在她唇上,泛着诱人的光色。
端阳长公主不以为意笑了笑,目光落在那张明显被滋润得比花更娇艳的小脸上,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调侃:“克己复礼如何,端方君子又如何,执砚他可是武将。”
武将又怎么样。
除了身形高挑,但行事却是那种手起刀落的利落,力道更不知收敛,再好看令人垂涎的身材,一旦被他压在榻上连半分都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那些不契合时。
盛菩珠想到这些,有些懊恼抿了抿唇,身体却诚实地抖了一下,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漫上来。
她虽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抗拒,然而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饱胀感,像是已经刻在了她每一寸皮肤上,只要一记起。
就会想起他顶着那样一张温润端方的脸,明明是比文臣更清隽性冷的模样,偏偏做那事的时候,就如将军巡视疆土,只有势如破竹的降服。
“咳。”盛菩珠轻咳一声,带着这种异样,她轻轻咬了下舌尖,紫红色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再对上端阳长公主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莫名觉得花厅内空气都变得炙热。
她重新捡起团扇在脸颊边扇了扇,借着扇面的遮挡,睁着一双圆润的杏眼无辜道:“我觉得屋里的炭火有些热了,娘娘不如让人撤走一些?”
端阳长公主哼了哼,歪头瞥向她:“可惜我们菩珠生得这样貌美的小女郎,却不是一个会疼人的。”
“你冬日穿得厚实,可别忘了本宫的雉奴只穿了薄薄的胡服,我可舍不得把这样俊的少年郎君给冻坏了。”
“来人,快给世子夫人送些冰来。”
盛菩珠饮了酒,性子自然也就外放不少,没了她在外时喜欢端着的仪态,而是软绵绵趴在端阳长公主怀里,很认真道:“那娘娘就莫要把雉奴给我了,我惯不会疼人,琳琅阁若添新人,阁里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又得说我厚此薄彼。”
端阳长公主扑哧一笑:“罢了罢了,我不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