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峰沉沉蹙着,压得极低,薄唇抿成平直的线条,表情很是冷峻。
“郎君。”盛菩珠心虚朝他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简直是胡闹。”谢执砚走到她身下,神色冷淡,也猜不透是在生气,还是别的情绪。
盛菩珠手上一松,发现缠在枝头的风筝线已经解开,正要高兴。
“啊!”
她足底在一处踩久了,枝干薄薄的冰融化,当即一滑,绣鞋掉了一只。
天旋地转间,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
谢执砚单膝跪在地上,掌心贴在她后腰的力度可以算得上凶狠,稳稳把她护在怀里,滚烫鼻息贴在她侧颈的位置。
盛菩珠惊魂未定,一双手紧紧搂在他脖子上,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为何如此莽撞?”
“梅树不高,地上有积雪。”
“摔了,应该也不疼的。”盛菩珠的嘴硬道。
谢执砚无奈叹了声:“就不怕刮花了脸?”
盛菩珠转过头,不打算理会他,毕竟她还在生气呢。
盛菩瑶几人眼睛瞪得圆圆的,长宁郡主伸手捂住眼睛,又透过指缝偷偷去瞧。
盛明淑也是后怕地拍了一下心口。
谢执砚倒是一点不在乎外人是怎么看的,反而神态自若伸手捡起地上的绣鞋,轻轻拍了拍,想也没想,众目睽睽下,亲手给她穿上。
盛菩珠脚心一趟,这才后知后觉红了双颊,她缩在他怀里挣了挣:“郎君放我下来。”
谢执砚嗯了一声,把人轻轻放在地上:“没有下次。”
盛菩珠不敢反驳,又碍于女郎
的面子,红唇抿了抿:“下回我会小心些。”
谢执砚一言不发,盯着她:“夫人确定还有下回?”
不知怎么的,他这样看着她的眼神,让她不禁想到七日前夜里。
他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把她摁在软枕上,掐着她的腰,看她被情欲浸透,偏偏他身上衣裳一丝不苟,连衣襟都没有乱一点。
她到最后,眉尖蹙着求他,眼尾红得像哭过,贝齿将下唇咬得泛白,整个人在他掌下细细地抖。
烛火晃动,她仰颈承受着,在激烈的渴求里,偏偏他半点也不给,硬是一点点把她磨到天色大亮,最后她还弄不懂他究竟在发什么疯。
七日前她做了什么吗?
盛菩珠根本想不起来,除了去看望病中的秦氏,她大半时间都在议事厅处理家务。
皱了皱眉,这一刻,谢执砚就是用眼神看她。
明明什么都不用做,淡淡眸光压下来,她身体就生出本能的反应。
分明就是她那里承受不了的,偏偏成了她惦记的饱胀。
盛菩珠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郎君貌美,世无其二,她被他勾得简直是色令智昏。
第38章
谢执砚的身影刚消失在花园的假山后方,梅花树下,七八个貌美的女郎,便犹似众星拱月把盛菩珠团团围住。
“谢家三郎生得可真俊呐。”长宁郡主感慨,漂亮的眼睛里是真心实意地夸赞。
“啧。”盛明淑用团扇掩着唇,似笑非笑。
她轻轻地瞄了一眼自家长姐已经红透了的耳廓,同长宁郡主低声耳语道:“可不是,方才他接人时,那臂膀的力道,恐怕是把我家阿姐的腰肢都给掐红了。”
长宁郡主顿时红了脸颊,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我端阳姑母同我说,日后挑选郎君,就该相看那些身形高挑力道大的。”
“我之前以为姑母胡说呢,眼下看来是没骗人。”
“毕竟方才盛家姐姐从那样高的地方跌下来,谢三郎也能把人稳稳接住。”
盛菩瑶年岁最小,也最为天真:“怎么会掐红呢?”
“二姐姐莫要胡说,小时候阿耶抱我,可是当成宝贝疙瘩,小心翼翼。”
宋竹宜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胆子小,声音更小,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着急忙慌去捂盛菩瑶的嘴:“好妹妹,恐怕是不一样的,你快别说了。”
另外几位女郎里,也有刚成婚不久的,她们目光悄悄落在盛菩珠如白瓷一样的侧脸上,根本不敢想,她襦裙下的纤腰,若是被大手掐红,能有多美。
就算是女子,但凡一想那画面,都不由心跳加速。
盛菩珠恼得去掐盛明淑的腰,又得分神去捂盛菩瑶的嘴,一群女郎在梅花树下打闹。
天光映雪,梅香阵阵。
不知是谁先去摇梅枝上的积雪,七八个人跌成一团,梅枝不堪其重,簌簌的积雪落下,混着众人呵出的热气,倒像是一群生在锦绣堆里的仙女,无意间误闯凡尘。
“没想到谢家三郎,也有英雄救美的一天。”傅家大郎斜倚在廊柱旁,指尖转着随手折的梅枝,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谢执砚面不改色,朝众人颔首:“劳烦诸君久候。”
“至于傅郎所言。”他唇角微抿,文雅内敛的眉峰微蹙,声调平和听不出半分波澜,“吾妻年少,天真烂漫,难免多看顾一些,这是尽心。”
“傅郎尚未娶妻,自然不懂,我能体谅。”
傅云峥面上那点揶揄当场僵住,他食指用力,梅枝‘咔嚓’应声折断。
盛临清无奈拍了拍傅云峥的肩头:“执砚性子如此,你好端端惹他作何?”
傅云峥淡淡道:“我何时惹过他?”
“之前在玉门关也是,莫名其妙找我比武,简直是全方面虐打。”
想了想,他又很没底气补了一句:“今年我若再未娶妻,我傅字就倒过来写!”
陆舟渡抱手而立,面无表情补刀:“痴人说梦,你来不及。”
“我怎么就来不及了,明天下聘,后天就成亲,大后天就当爹爹!”傅云峥底气十足道。
盛临清哈哈大笑:“傅郎你还是别发誓,眼下都冬至了,转眼就是新岁,来不及的。”
傅云峥简直要吐血,卷起衣袖,就要找盛临清单挑。
盛临渊作为兄长,一点也没有要当和事佬的打算,看着自家弟弟被打得抱头鼠窜,还笑着捶了一下谢执砚的臂膀:“家妹性子活泼,让三郎费心。”
“菩珠虽娇憨,不谙世事,却是全长安城最好的女郎,也劳烦三郎多纵容她一些。”
谢执砚目光偏过去,清凌凌的深眸映着廊下的雪色,俊美无瑕的下颌微不可察一点。
待众人散尽,廊下空无一人。
花园深处,传来轮椅碾压过雪地的响声。
谢既言苍白掌心压在毫无知觉的残腿上,厚重的绒毯上落了几朵零星的残花。
身后小厮低声劝道:“郎君,这梅树下寒气重,你连个手炉都没有,该回了,否则身子受不住。”
谢既言突然一阵猛咳,苍白的唇不见半分血色,远处隐约还能传来女郎们愉悦的笑声。
他从未有一刻这样怨恨过自己,恨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废人。
在不甘的同时,他又生出庆幸,反复的情绪,如同钝刀一遍遍凌迟着他几乎接近崩溃的心脏。
“走吧。”谢既言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若再病,祖母该忧心了。”
“是。”小厮双手用力,正要推动轮椅。
忽地,身旁的梅林响起一阵清浅的脚步声。
谢既言抬眸,正巧撞上远处盛明淑惊愕的目光。
他先是一愣,‘嫂嫂’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但是他马上发现,来人并不是盛菩珠,而是生得与她面容有三分相似的陌生女郎。
少女樱草色裙摆扫过积雪,怀里抱着几枝新折的梅枝,红唇微张,在轻轻地喘息,看样子跑得有些急切。
“抱歉吓到你。”谢既言偏转过视线,抬手示意小厮换个方向离开。
“不必。”
“郎君不必离开。”盛明淑指了指梅树下的装满了梅枝的竹篮。
之前她和盛菩珠打闹,把竹篮给忘了,半路想起,所以折回来取,没想到遇见了陌生的男子。
也不算陌生,毕竟今日宴请的宾客,祖母前些日就让人拿了名册给她瞧,若说行动不便需要轮椅的郎君,恐怕只有靖国公府大房那位在战场上伤了腿的嫡次子。
盛明淑俯身拿起竹篮,朝他略微屈膝福礼,而后快步转身离去。
“郎君?”小厮试探喊了一声。
谢既言回神,手臂用力撑住握紧轮椅扶手,他抬起一只手,压在眉心上,听不出喜怒道:“走吧。”
“不必去正厅,让人备车,顺便给大夫人递话,就说我身子略有些不适,先行离去。”
“是。”小厮点头,一点不敢耽搁。
冬至这场生日宴办得热闹,虽然天寒,但是还在水榭旁搭了戏台子,特地置了几处暖棚,地上把雪扫净,铺了厚厚的地毯,四角都放有炭盆,中间放着小炉,炉里烧着水。
有婢女斟茶,点心都是按照每个人的口味,做了许多不同的,加上宴请的人并不算多,都是私下关系亲密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