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有人自愿替她出头,自然不能再让长嫂费心。
谢令仪摇头拒绝了:“我与母亲住的那处就极好,正巧和尚书令家的夫人一个院子,我与她家魏三娘子也算闺阁手帕之交,就不打扰哥哥和嫂嫂了。”
谢清姝数次张嘴,又数次把话给咽回肚子。
盛菩珠笑了笑,眼神移过去:“四妹妹想说什么?”
“没什么。”谢清姝第一次这样底气不足。
“嫂嫂怎么不问,我明明被禁足在家中,为何来了东郊别苑?”
盛菩珠一盏茶饮尽,轻轻放下杯子,杯盏的声音搁在桌子上,有些重。
谢清姝被吓得一抖。
“四妹妹的事,自己决定就好。”
“但也请妹妹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强求一次若是不得,请莫要再三勉强。”
盛菩珠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温和的语调,目光柔和。
谢清姝莫名有些怕她:“我自己会负责,只求嫂嫂莫要让我阿耶知道。”
第54章
冬日寒风卷着细雪,掠过猎场外围枯黄的草甸,将不远处的帐子吹得猎猎作响。
皇后身边伺候的女官崔尚宫,亲自在前边引路:“各位娘子夫人万福,娘娘说天寒地冻,东郊各个院落离得远,午膳送到恐怕也凉了,不如大家聚到大帐中,一起用些热羹。”
“有劳尚宫。”众女眷笑着表示感谢。
盛菩珠跟一众女郎走在一处,她抬眼远眺,东郊别苑百丈外的猎场外围以龙纹金帐居中,犹似匍匐打盹的巨兽,数十顶小帐子如众星捧月包在外侧。
晌午阳光和煦,一行人踏雪而行,倒不觉得有多冷。
候在大帐外的宫婢恭敬掀开帐帘,暖意裹着锅子的香气扑面,皇后就端坐在金帐正中的主位上。
瞧不出具体年纪的女郎,并不瘦,反而是一种丰韵的美,云鬓高挽,斜插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珍珠流苏轻轻垂坠,额间一点花钿,衬得眉目如画,雍容大雅。
“都起来吧。”皇后抬手,牙绯色广袖扬起瞬间,如层层云雾。
众人依次落座,盛菩珠身旁跟着谢令仪和谢清姝,她正准备朝窦氏那边走过去,却见崔尚宫笑着走上前:“盛娘子,请这边走。”
“二位小娘子也一同去吧。”
盛菩珠下意识朝皇后那边看过去,未曾想竟与倚坐在皇后右手边,面容英气的女郎四目相对。
这是一种大大方方的审视,并不会让人心生反感,两人视线再次撞,盛菩珠只是眨了眨,不卑不亢站着。
“来,给本宫瞧瞧,走近些。”皇后微温柔看人,笑起时眼角细纹淡淡,语气却温和没有半点上位者的冷漠。
盛菩珠带着两个妹妹恭敬行礼,她依言又往前移了半步。
皇后拉过她的手,疼惜地说:“上回见你,你被家中阿耶抱在怀里去看上元灯会,那时也才这般高。”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一眨眼,你竟是这么大了。”
盛菩珠两年前嫁入谢氏,本该是在新婚第二日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可惜谢执砚连夜出征,她作为新妇,若独身前往难免寓意不好。
等到后面,她又忙于琳琅阁的生意,但凡宫宴冬猎这等热闹活动,她少有参加,加上皇后本人,一年中有大半的光景,会去骊山行宫小住,所以一直没遇上也很正常。
“那时臣妾年岁小,不太记事。”盛菩珠轻声说。
“的确小,恐怕也只比我膝盖高一些。”皇后笑着指了指身旁眉眼英气的女郎,“这是本宫的女儿鹤音,比你大不了几岁,前几日才从玉门关回来。”
“鹤音性子冷,与各府的女郎都不爱说话,本宫瞧着她像是挺喜欢你,若得空就来宫里寻鹤音说说话。”
盛菩珠含笑应下,又站起来朝萧鹤音行礼:“殿下万福。”
萧鹤音颔首,话很少道:“表嫂不必多礼。”
皇后闻言一愣,眼底笑意渐浓,她目光看向女儿,里头透着很明显的怜爱。
萧鹤音抿了一下唇,垂眸不再说话。
皇后拉过盛菩中的手轻轻拍了拍,接着把视线朝后移了半寸,落在后面的谢令仪身上:“这是你盛家哪位妹妹?”
“生得可真俊俏,本宫瞧着喜欢。”
盛菩珠微笑抬起眼睛,缓声解释:“是谢家二妹妹,名唤令仪。”
“原来是谢氏的女郎,瞧着有几分她兄长的风姿。”皇后夸了声,然后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谢清姝还等着皇后也问问她,没想到皇后只拉着长嫂又聊上别的话题,她觉得失落,但也知道在宫中贵人面前不能表现出来。
“今日冬猎,你盛家几个妹妹可都来了?”
皇后笑着抚了抚鬓角,脸上看不出异色,声音依旧温柔。
盛菩珠眼皮垂下来,微微颔首道:“来了,今日来参加冬猎的是家中的四妹妹,名唤菩瑶。”
皇后好奇的目光朝盛家人的位置看过去,坐在人群里,个头最矮的那一个,一身春辰色的襦裙,梳着可爱的双丫髻,生得的确明艳动人,可惜年岁太小了些,脸颊婴儿肥明显,正伸出筷子从面前的暖锅里捞肉,抱着一大碗粳米饭,吃得正香。
这盛家女郎,瞧着恐怕还未及笄,皇后内心叹了一声可惜,也知盛家对于太子妃之位,并无此意。
“那这位呢?”皇后终于注意到谢清姝。
谢清姝紧张得暗暗握紧手心,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贤淑些:“臣女谢清姝。”
“嗯。”皇后不轻不重应了声,摆摆手,“去用膳吧,别饿着。”
谢清姝哪里吃下去,她眼里心里都是太子选妃,也不知皇后娘娘最终会看上哪家的女郎。
“大姐姐快吃。”盛菩瑶自己吃得心满意足,还不忘自家长姐那一份。
见盛菩珠回来,她赶忙把碗里烫好的肉递上前:“婶娘说这些是今日郎君们在林子里现打的野味,放了血,切片往暖锅里一烫。”
“简直鲜掉舌头。”
盛菩珠尝了一块,果然新鲜。
圣人携朝臣摆驾东郊猎场,比起女眷乘坐马车,骑马的郎君一早就进了林子里狩猎,在太阳落山前,看谁打的猎物能拔得头筹,再用今日所得猎物进行岁杪祭祀。
用完午膳,也有女郎让人牵马,要去猎场外围转转。
盛菩珠本也有此意,又看到身旁小尾巴一样跟着的幼妹,只能暂时歇了心思,安静等接下来校场上的马球比赛。
“盛娘子,打马球,我们各自组一队?”萧鹤音声音很利落地问。
和皇后嫡出的公主打马球,还是不了吧。
今年冬猎最终目的是为太子选妃,长安城多少女郎跃跃欲试,就等着马球场上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一番
,她何必占据这个难得的名额。
盛菩珠虽然马球打得好,但不太愿意,于是大大方方拒绝:“恐怕要辜负贵主一番好意,今日我未带胡服。”
萧鹤音却笑了,朝身后的宫婢吩咐:“给盛娘子准备一套胡服,也不必去另外寻了,就用本宫另外备下的那身。”
盛菩珠:“……”真的好强势的女郎。
冬风呼啸,马球场外围了一群人。
盛菩珠已经将满头青丝挽作胡旋髻,重新换了一袭胭脂色窄袖胡服。
胡服不及襦裙宽松,柔软的衣料紧贴着她婀娜的腰线,一双鹿皮小靴踩在脚下,高挑的身姿,盈盈小脸令人难以忽视的绝色。
“阿姐穿这身可真俊呐。”盛菩瑶围着她绕了一圈,忍不住开口夸赞道。
盛菩珠接过宫婢递上的鞠杖,转身去马厩挑马。
马球场边一众贵女窃窃私语,不时有年岁小控制不住好奇的女郎攥着帕子偷瞄。
明明只是样式利落,更偏简约的胡服,盛菩珠穿在身上,将她修长的脖颈,纤长的身形,就连翻身上马时利落绷紧的腿线。
不盈一握的腰上,酥|胸丰盈,每一寸身体线条都勾勒恰到好处,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盛菩珠和萧鹤音分为红绿两队,腰上用红绿色丝带区分,每队十人。
谢清姝马球打得好,一改开始疏离的态度,恨不得把家中长嫂夸成天上的仙子。
盛菩珠勒紧缰绳,□□骑着一匹玄黑骏马。
“魏三娘子,接球!”萧鹤音手中鞠杖划过半空,马球如流星一般飞出去。
盛菩珠弓腰俯身,她反手挥杖,“砰”的一声,截住了那颗从她身后飞过的球。
“清姝,接着。”
当然萧鹤音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用力夹紧马腹,控住身下的白马,横插上前,手中鞠杖一挑,生生从谢清姝那里又把球夺回来。
半月形鞠杖在她手中,犹如一柄威风凛凛的长枪。
“砰。”拳头大小的球,被萧鹤音击入球门。
“公主好厉害的身手呀!”盛菩瑶在场边替长姐加油,眼看失了一球,她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