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阴霾在这瞬一扫而光。
昙花来接她回家了。
没有太多言语,两人一狗,静静地朝院子走去。
西膳堂里,东方溯嚼着肉干,越嚼越香,“还不起吗?”嗓音恢复往日醇厚沉静。
这话是对玉枢说的,他见东方溯心情大好,长舒了口气,方才站起身。
嚼着嚼着,东方溯觉得这包牛肉与众不同了些,口感上多了些细碎的硬东西,
“嘎噔”一声,东方溯停下嚼动,将口中硬物吐在掌心,目光凝滞暗沉,
“怎么会有块骨头?”
因为那是专门给旺财准备的狗粮啊!
屋内一瞬压抑,方六禀道,“大人,方一这段时日经常与东侧院混在一处,且他也被分了肉干,肯定知道这包肉干为什么不一样?”
方一脖子一缩,他知道是知道,可是他哪里敢说。
不提此茬便罢,提了,东方溯想起方一竟也被分了两包,脸色显见地沉如锅底,
“说!”
方一背后滚过一阵寒意,“大人,属下前些时日去东侧院,只是为了教昙……那位练武,尤姑娘给我的牛肉粒,只是谢师。”
一记阴光带笑的眼刀射来,
方一双腿不知道怎么就软了,“扑通”跪下,“属下不要肉粒了,都给大人,属下以后牛肉都不吃了。属下以后去东侧院,一定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记下,回来一一禀告大人。”
“说肉干。”东方溯眼角轻佻,寒意不退。
今天死定了,方一浑身止不住打颤。
他吞了口口水,“他们给大人、昙花做的肉干,和给旺财做的肉干是不同的。”再多的,他真不敢说了。
“所以,这是给狗吃的肉干!”东方溯嘴角微动,笑如修罗。
方一:“……”是大人自己猜出来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你很闲吗?”东方溯突然问。
“……”大人没头没脑地问得哪出啊?
“我,我吗?大人。”
“许久没考校你的武艺,我看你最近松懈了不少。”东方溯眼中已是血雨腥风,方一从前只在樊帝城一战时见过。
方一已惨白了脸,“大、大人,我……”
话音未落,方一已被东方溯拽着衣领拉到了院内,
东方溯选的是长棍,在方一的宽刀面前毫不逊色,没有练武时的花架子,招招杀意,每一棍都落在方一的要害之处,如若是刀剑,方一怕是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昙花这日没有去练武,方一也没到东侧院教他,只有昙花一人练习着前些日子学的招式。
尤枝枝纳闷,叉着腰教训着,“昙花,练武的时间你怎么杵在这?是不是偷懒!”
栓子熟练地做着狼和狗的肉丸子,随口回答着尤枝枝的话,“他哪是偷懒,是方一正躺在床上,嚎了一天了下不了床。”
“他怎么了?受伤了?”这倒是新鲜,谁能伤得了他?
栓子将剁碎的青菜倒进面糊糊里搅拌,“受伤也算不上,只是被大人拉去练武,挨了几十棍子而已。”
尤枝枝:“……”
不是说大人轻易不会发脾气嘛!
*
余下的几日,似是碍于尤枝枝身体不适,总管家再没派人来催,
这日照常吃过晚膳,天空窸窸窣窣飘起雪花,起初是零星碎花,不出半柱香成了鹅毛大雪。像玉一样润,像雾一样轻,随风在天空中飞舞。
尤枝枝抱着暖炉靠在琉璃窗前听雪,
苍茫尽头,总管家带了先前那些婆子浩浩荡荡进了东侧院,
“总管家你这是做什么?大人已经不让我侍候更衣了。”
总管家进了门,座也没落,拱手道,“尤姑娘,听老奴一句劝,安心待着大人身边,别再惹大人生气了。不然,最后受苦的还是您自己。”
“总管家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尤枝枝有种不详的预感。
“大人原话:通房就该有个通房的样子,今晚,着尤通房侍寝。”
“侍寝!”静谧飘雪的夜里,似是突然炸开一地惊雷。
“大人不是不近女色嘛!”在船上,只是魅.惑香作祟,前两世他也未曾多碰过她一次,除了第二世她为了毒杀他,主动靠近……
“总管家,您是不是搞错了?”往昔清冷胜似雪的小脸,罕有地露出了惊骇,只是,这惊这惧也透着凉薄。
“尤姑娘没有听错。”总管家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时日,大人如何,尤姑娘如何,他这个半百之人看得真切,
别看大人权势滔天,迟早要犯在这位姑娘手里了。
尤枝枝玉手轻叠,缓声道,“有劳总管家传话,一并对小女的提点,小女铭记在心,劳烦婆婆们为小女梳洗更衣。”
羊脂暖玉搭砌的浴池里,宽阔静谧,雾气氤氲,浮着的花瓣向少女诉说着柔情爱意。尤枝枝的眼睛晕了层水露,流露出深深的宁静与坚决。
这是东方溯逼她的。
本来,尤枝枝藏了珍珠粉,等捱到上一世的时间、上一世的场景,再毒杀他一次。毕竟,那是她熟悉的,会多几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