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的疼痛,尤枝枝只觉脖颈处一片温凉,却没甚痛感。
她睁开眼,被面前的一幕惊懵了。
东方溯的手挡在她的脖颈处,在金钗之间形成了完美的屏障,金钗深深扎进他的手掌,一滴血珠落下,坠在她的裙摆上,妖冶如花。
她极度诧异地瞥他一眼,东方溯似是没什么痛觉,握住金钗硬生生往前划了一寸,从尤枝枝手里夺出金钗才罢休,
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跟随金钗拔出从掌心处喷薄而出,沿着细长的指尖缓缓滴落在锦被上,汇成一股汩汩的流水四散开来,宛如久久不肯化去的黏稠的梦境。
令人胆寒与窒息。
“你怕是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人,我不让你死,谁都别想杀了你。”锐利的黑眸里只剩冷傲孤清,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盛气逼人的强势。
尤枝枝:“……”
果然,进了中书令府,如何死、何时死,除了座上这位阎罗判官,谁又能做得了主呢!
东方溯嘴角缓缓勾起的一抹冷漠微笑,仿佛是寒冰融化的痕迹,生冷寂感,“死罪可免,活罪未消。”
活罪对于尤枝枝而言,首当其冲便是:“大人,我、我,请大人开恩,府里那么多姑娘,她们都愿意侍候大人。我……”
只有她不愿。
原来她是抗拒这个。
“倒是也不缺你一个。”东方溯看她一眼,脸色冷了几分。
这是同意了?
不对,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同意!
尤枝枝虽是存疑,双眸却难掩鬼精异彩,“大人,我知道的,大人英明神武,相貌俊朗,乃人中龙凤,多少人爱之慕之,我只不过是个微末小人物,自然是入不了大人法眼。”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端于东方溯眼前,“大人,这是我这些时日从采买上得来的钱财,还有您赏赐的首饰,我都换成了银钱,都在这里了。奴婢愿意还给大人,以后保证不再犯了。”总要出点血。
东方溯唇线拉平,毫无情绪,“这些散碎银子就算赏给你了。你侍候追风、那条狼狗很好,以后必要更加尽心竭力。”
那他到底想怎样?
“你只要乖乖呆在府里,少私自跑出来给我惹麻烦,我便不会动你、也不杀你。否则,就算你把东侧院那两个迷晕,我照样……”
又来这一招!
尤枝枝浑身一抖,猛地抓住他的袍边,“大人,您放心,我对天发誓,一定老老实实呆在中书令府,就算是府里遭了天雷、起了大火、夷为平地,我也绝不离开!”
怎么就不盼着点好呢!
“只是大人可说话算数?”她的情绪流转总是这样的流畅,看向东方溯时,上一刻惧怕不甘,下刻便是温婉中隐有促狭。
“本官还不至于骗你个一通房。”他拉过袍边,语气明显不快。
说的也是。尤枝枝知趣地没让东方溯诅咒发誓。
东方溯见她眼神讪讪,又是心不在焉的敷衍,捏住她的下颌,迫着她看向自己,
“我并非神仙,再跑出来找死,我也未必能救得了你。听懂了吗?”
尤枝枝下颌快要被捏碎了,双眼泪珠转动:她说不出话啊!
“点头!”
尤枝枝使出浑身气力重重点了两下,下颌力气一松,她险些趴倒在地。
抬起头时,东方溯便没了动静,他已经敛下眼睑假寐。
脱了玄色大麾的他,内里穿了一身湖水色锦袄,腰间简简单单系了一枚青玉环佩,头顶上也束了白玉冠,身形愈发瘦削修长,眉间若有淡淡疲惫,
这副清新淡雅的装束称得人如同轻云岫般,一片皎玉华光掩去了冷冽气质,很有欺骗性。
难不成她猜错了?
东方溯难不成不是重生的?那些话只是他一贯的做派罢了??
他太敏感了吗?
无论怎样,如今昙花他们押在他手里,左右她走不了,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再如法炮制毒杀他一次。
想通后,顿感危机皆解除的尤枝枝反倒变得殷勤起来,
“大人您抬脚,我把锦被叠起来,只留下褥子您垫脚舒服些。”
“大人,这个茶盏我们没用过,我为您斟杯茶,马车里简陋,大人多担待着点。”
“大人您是不是累了,这个包袱软和,里面全是我的贴身衣物……咳咳,我的衣衫,大人垫在头上,会舒服些。要不,您靠在我的肩膀上……”
东方溯懒懒地掀起眼睑,咽下潭底一抹躁意,薄唇轻启,
“闭嘴,聒噪。”
试探一番确实无甚威胁,尤枝枝乖巧地闭了嘴,空出些神思撩起帘子望着车外,昙花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他的手紧握着缰绳,牵引着那匹骏马的方向,目光如炬,展现出一种独特的英气。
“后悔吗?”他不知何时睁开眼,盯着她悠悠地问。
“大人说什么?”尤枝枝一脸茫然。
“后悔为了他留下吗?你方才可是错失了唯一的机会。”他指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