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乖乖坐好,一副自己很听话的模样。
许时渡哈哈一笑,夸道:“安儿真乖。”
有许时渡陪着孩子玩,霍翎也没管他们,走回景元帝身边,开口询问:“陛下遇到了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朕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景元帝诧异,旋即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年立了太子以后,事事都很顺心。”
霍翎与他相视一笑:“臣妾也这么觉得。”
景元帝想到工部尚书前两天上的折子:“工部已经修整好北郊的祭坛了。”
“这么快?”霍翎微微颔首,“工部有心了。”
许时渡在凤仪宫用过东西,就提出了告辞。
因为冬日天黑得快,路又难行,霍翎也没有多留她:“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许时渡道,“陆淮这个时辰正好下衙,他会顺道过来接我。”
听说陆淮会亲自接许时渡,霍翎这才放心:“还有一件事情。亲蚕礼需要戒斋,你就别参加了吧。”
许时渡下意识道:“那怎么行。”
霍翎直接定了下来:“就这么说好了。所有有身孕的命妇都可以不参加亲蚕礼,也不独你一人特殊。等你平安生下孩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参加。”
许时渡心中一暖,也不再推拒霍翎的好意。
***
每一年过年时,霍翎这里都很热闹。
今年安儿能开口说话以后,凤仪宫就更热闹了。
家中有几岁孩子的人家,进宫给霍翎拜年时,都会顺便把孩子带进宫里,让自家孩子陪着太子殿下一起玩耍。
如果能够和太子殿下玩得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就算不能和太子殿下玩得来,在皇后娘娘面前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等太子殿下再大些,需要挑选玩伴,或者是需要挑选伴读的时候,皇后娘娘说不定就挑中了她们家的孩子呢?
而且皇后娘娘为人大气,太子殿下也被教养得极好,不会无缘无故使性子,大家就更乐意带孩子进宫了。
霍翎也趁着这个机会,与她看好的一些朝臣的夫人交谈。
出了上元节,没多久就到了先农礼和先蚕礼。
今年的先农礼和先蚕礼都定在二月二龙抬头,正月二十九这天,霍翎住进祭坛附近的行宫,在此地戒斋三日:沐浴更衣,不饮酒,不吃荤,食
不过午。
宫廷女官陪同在侧。
二月初一,受邀参加先蚕礼的内外命妇也来到行宫附近,住进帐篷里,戒斋一日。
一直到祭祀当天,太官署屠宰牛、羊、猪,以太牢之礼祭祀先蚕神。
内外命妇在女官的引领下,前往行宫奉迎皇后。
在所有人的行礼声中,霍翎带着自己身边的亲近宫女走出行宫,登上凤辇,乘坐凤辇来到祭坛下方静静等待。
“咚——”
清悦的柷声回荡在空旷的祭坛之上。钟鼓齐鸣,舞乐启奏,祭祀正式开始。
霍翎在雅乐声中登上祭坛,来到写着嫘祖尊号的神位前,率领身后一众命妇跪拜。
她双手从女官那里接过贡品,虔诚供奉。
奉过贡品,乐曲变换,霍翎在女官的引领下,走到祭坛另一角,按照礼仪洗净双手,这才二次登坛,亲自为神明斟酒,再奉上太官署准备的牛、羊、猪,由女官代为摆上供案。
等到所有的菜肴果酒都摆上祭坛,霍翎一口饮尽女官端来的酒,第三次在神位前跪下。
原本列在她左右两侧的女官都退下了,命妇们静静立在祭坛之下。
祭坛之上,只有霍翎一人在跪拜祈求神明。
悠远的风从空荡荡的祭坛上吹过,整齐划一的雅乐声在霍翎耳畔不断回响,带着一种积淀千年的肃穆威严,仿佛旷世之音。
霍翎忍不住想,这千年以来,曾经有过多少位尊贵的女子登临祭坛,跪在嫘祖的神位前,代天下祈求神明赐福?
当她们跪在这里时,她们又在想些什么呢?
念及此,霍翎微微一笑。
她无法知道前人都在想些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她以后,如果还有其他后来者登临祭坛,举办亲蚕礼,她们一定会在礼书中,看到有关这场亲蚕礼的所有制度记载。
她们也许会遵从,也许会略有修改,但规章制度落入书中,便让后人有前例可循。
鼓声响起,祭祀接近最后的尾声。
霍翎闭上眼睛,在心中虔诚祈祷大燕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第84章 烈日当空。日薄西山。……
祭祀先蚕神,是亲蚕礼中最重要的一步。
完成所有祭祀步骤后,霍翎无需女官搀扶,从地上站起,退下祭坛,带着一众命妇去采桑坛采桑,再前往蚕室,将自己亲手采来的桑叶喂给蚕吃。
喂完蚕后,霍翎再次登上凤辇,带着一众命妇返回皇宫,设宴酬谢参与祭祀的内外命妇。
一直到宴会结束,整场亲蚕礼才算是彻底结束。
霍翎站在屏风前,任由宫女为她除去身上的皇后朝服,开口询问:“陛下那边结束了吗?”
无墨回道:“我们这边散宴时,陛下那边也传来了散宴的动静。”
“那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未落,霍翎就听到殿门外传来行礼问安的声音。
景元帝带着安儿走了进来。
亲蚕礼没有男宾出席,这几天霍翎戒斋时,安儿都跟在景元帝身边。
霍翎看着安儿头上的礼帽,不由笑道:“这是谁给你准备的?”
安儿晃晃脑袋,对于这顶帽子,他显然是喜欢极了:“母后,好不好看?”
霍翎:“好看。比你父皇戴的那顶还好看。”
安儿笑得更开心了:“母后有吗?”
“有。”霍翎指着刚刚摘下的凤冠,“我的很沉。”
无墨托着凤冠,将它轻轻放到安儿手掌上,让他感受了下重量。
安儿皱起脸,说:“沉。”
景元帝一笑,帮安儿回答霍翎的问题:“帽子是内务府的人给他准备的。”
有宫人上前,为景元帝和安儿除去最外面的朝服。在除去衣服时,安儿还很顺从,但在宫人碰他帽子时,他下意识用手捂住。
霍翎瞧见了:“戴了一天,该沐浴睡觉了,等明天睡醒再戴。”
安儿这才乖乖挪开手,又凑过来抱霍翎的大腿,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软和:“母后,我有好多天、好多天没见你了。”
霍翎问:“好多天是几天?”
安儿掰了掰手指:“就是好多天啊。”
霍翎摸了摸他汗湿的发,也放柔声音:“行了,快和你父皇去沐浴吧,小心别着凉。”
等霍翎换好寝衣出来,就看到先一步沐浴完毕的景元帝和安儿,正坐在床上聊天。
孩子的眼皮已经快要打架了,还是强撑着没有睡。
瞧见霍翎,安儿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母后。”
霍翎上床,来到最里侧,抱着安儿:“今晚要和我们一起睡?”
安儿点头的功夫,眼皮重新耷拉下来。
霍翎托着他的头,让他躺到枕头上:“困了就快睡吧。”
景元帝在旁边看着母子两,眼眸含笑:“他每天醒来都问朕你在哪里,有一回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还哭了很久。”
霍翎帮安儿盖好被子,看着他圆润的小脸,轻叹道:“他出生以后一直养在臣妾身边,突然几天没看到他,别说是他,臣妾心里都有点不适应。”
霍翎顺便问了下先农坛那边的情况。
景元帝知道她真正关心的是什么:“放心吧,安儿很乖,没有打扰到祭祀的进行。”
“那就好。”
两人聊了会儿闲话,也就各自睡下了。
霍翎再醒来时,景元帝和安儿都已经不在床上。
她命人进来伺候梳洗,正在盘发时,父子两才从外面回来。
霍翎从铜镜打量父子两的神情:“你们父子两起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景元帝笑而不语,安儿却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两只手死死背在身后,仿佛生怕霍翎看不出来他身后藏了东西。
“母后,你好了吗?”
梳发宫女闻言连忙加快手上动作,迅速用一根凤簪固定好头发。
霍翎这才应道:“好了。”
“那你低头。”
霍翎不知道父子两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不过也配合着矮下身子,差不多与安儿平齐:“然后呢?”
一朵初开的垂丝海棠别在了霍翎的鬓角。
娇嫩艳丽,还沾着清晨的浅浅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