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冷静的漆黑瞳孔里像有千言万语,又像什么都没有,只是那样沉默看着她而已。
他发出一声低呜:“你以为我真的没有自尊吗?”
这句话轻飘飘的话语如同千钧般重重砸在郁雾心尖,直疼的她喘不过气来。眼眶骤然湿润,几乎立刻哭出来,她头一偏死死忍住了脆弱的眼泪和呜咽。
......
窗外再次传来几声轰隆的雷鸣,外面黑压压一片。
两人一起侧额看向窗外。
郁雾轻声说:“我去给你拿把伞。”人转身就去找伞。
回来时,丞熠人已经不在了。
郁雾透过窗户看向窗外暴雨倾盆,树桠狂摆,心境滞涩淡漠。
说不清什么感受。
只是在内心感叹命运的反复无常。
所以说,她怎么可能拥有真爱?
*
丞熠一个人走在雨里。
暴烈的雨声也遮盖不住狂乱不止的心跳。
又是这样的暴雨天,上一次还是高中时期,他和柯延臣打了架,被美国的学校录取,临走之前,他跑到郁雾家去见她最后一面。
柯延臣被他打的肋骨断裂住院,而他自己也落下了重伤。
那个时候的他,不明白郁雾怎么会那么厌恶他,还骂他恶心腌臜。
在暴雨中,他等了一整夜。
也没有等到她。
破碎的情绪被涂抹在漆黑的雨幕里,正如现在,一模一样。
哗啦啦的暴雨将他浇的湿透了,丞熠顶着雨,将司机赶下车,油门踩到底。
......
暴雨中,一辆商务奔驰急速驰骋,猛地停在了柯氏门口。
丞熠直接下车,车门也没关,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腕。
柯延臣这招,就很绝。
就他妈很绝。
......
“先生,没有预约你不能进去——”
“先生,柯总不会见你的,先生——”
前台小妹哪里能拦住失控的丞熠,柯延臣听到门外嘈杂的声音,打开了门,皱着眉看着全身湿透了,全身带着一股锋利戾气的丞熠。
“丞熠?”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丞熠一拳头狠狠撂倒在地。
四周的职员们发出一片尖叫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柯延臣顶了顶腮,喉咙传来一阵腥甜,他咽了下去,缓缓站起来。
“你发什么疯?”
“高中的时候,我们俩做同桌。”丞熠径直打断他,紧咬牙齿接:“你知道我喜欢郁雾,你说你帮我追她。”
柯延臣滚了滚喉咙。
“你当时给郁雾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柯延臣冷笑着挑眉,眼神漆黑而狠,也不打算装了,要打他就奉陪。戾气在胸腔翻涌,面上混不吝地笑。
“是,我承认,我当时使了一些心机,在她心里,你就是和我是一样的烂人。”
“因为就算我和她当时没有任何关系,她曾经也是我的女人,她只能是我的所有物——”
嘭!
两人疯狂扭打在了一起,四周乱成一片。
柯延臣被丞熠按在身下,那张英俊的脸被揍的血肉模糊,他吐出一滩殷红的血,牙齿上也沾着血,眼神有着偏执的阴鸷,绝望的快活。
“我告诉你,丞熠,郁雾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她恨我,同样也恨你。她对你的讨厌,不会比我少。我埋下的那根刺,只会时时刻刻膈应你们。就算她调查,我也只会咬死了你在背后侮辱她!”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丞熠脸上一片凶蛮扭曲的狠厉阴毒,肌肉暴起,拳到之处可以听到骨头的“咔咔”声,直接把柯延臣揍昏了过去。
四周一片骚乱。
最后保安来了,和男员工们一起强行拉开了丞熠。
他全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柯延臣的,挣脱保安,擦了擦嘴角,一个人又往雨里走去。
那个挺拔的身影,在黑压压的磅礴大雨中,怎么看怎么孤寂落寞。
像被暴雨拍进泥里,残破的单薄感。
*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沾在窗玻璃上洇出淡淡的水痕。清晨推开窗,湿冷寒气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
郁雾已经上了几天班,今天是周末。
昝雅在电话那边劝郁雾去医院看丞熠,“两个人都是下了死手,丞熠淋了雨还感冒了,这几天天天发烧,今天才好点,你真不去看看?”
郁雾视线淡漠看着楼下光秃秃梧桐树桠在雨中摇晃,呼吸着,不说话。
“我待会儿和舒越桥一起去看丞熠。”
“郁子,我听说,丞熠打算以后不回国了。”
心脏骤然一紧,郁雾呼吸也仿佛停滞了。好半晌,她才发出声音。
“我还是不去了。”
“你们到底怎么了?回国前还在给我说你们和好了,怎么一下子成这样了?”
“我想好好静一静,雅雅。”
昝雅长长叹了一口气,“郁子,我今晚上来你家陪你。”
“...好。”
......
当天下午,郁雾其实还是去了丞熠在的医院。
阴雨天,医院里进出的行人裹紧了大衣羽绒服,速度飞快钻进车里。
她穿着长款羽绒服,围巾绕着脖子缠了两圈,只露出一双双被冻得发红的湿润眼睛。
又飘起了雨。
她迎着冰冷潮湿的雨丝,仰头看向丞熠那扇窗户。
她知道自己又推开他,伤他心了。
但是高中时期那场嘲笑始终是她心中迈不过的坎。
她无法想象丞熠参与其中对着她评头论足,鄙夷轻蔑的丑恶嘴脸。
这是一根扎在心间的刺,是一种信仰的崩塌。
他对她越好,就越是尖锐的讽刺。完全无法想象,如今深爱我的人就是当初那场狂欢霸凌的参与者。
事情太过久远,她根本无法追求真相。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
日子流水一般滑过,柯延臣开始启动西阙项目,占据了南海市一个星期的新闻头条,并且持续不断爆出欣欣向荣的市场前景消息。
因为西阙项目的巨大潜在价值更是吸引了众多投资者,直接盘活了柯氏原本奄奄一息的现金流。
郁雾并没有主动搜寻柯延臣的消息,但是这类信息总会出现在她身边各个缝隙角落。
郁氏最近的项目做的都很好,又涨了工资,她原本想请昝雅吃饭,她说今天不行,建议改天她请客,又说起丞熠真的要离开了。
“丞熠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你真的不去?”
“我不去了。”郁雾卷密睫毛颤动,轻声问:“他的伤,好了没?”
“没怎么好,上次去看他,连饭都不怎么吃,整个人恹恹的。倒是很难见到他这么苍白脆弱的模样。听说是他执意要提前出院,以后南海市的Note科技全部交给了舒越桥。”
“他这个人,倒是很随意,那么大的产业,说给别人就给了。”
“哎,郁子,你在听吗?”
郁雾轻轻“嗯”了一声。
“心情不好?”
“嗯。”
“因为丞熠?”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郁雾叹气,“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但又好像不只是我的问题。”
“要不要又出去玩一趟?这次我陪你?”
“不用了,上次请假太长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呢。”
昝雅点头,“也是,不过郁子,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要是需要我,一个电话我就来。”
郁雾点头应下。
*
机场。
丞熠脸上淤青未消,神色寡淡,个高腿长,一身休闲大衣慵懒随性,相当恣意显眼,处处透露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抬脚走进贵宾室时,随意一掀眼帘——
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带着鸭舌帽的女人。
是熟人。
下一秒,带着鸭舌帽的女人已经隐身在熙攘的人潮中。
丞熠脚下一顿,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然后一点儿都不留情,走进了VIP贵宾室。
带着鸭舌帽的女人探头又望了望,再也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个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突兀地,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紧绷的弦猛地被掐断,女人内心一阵惶恐,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涌出。
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无声崩溃大哭。
男人有些无措,蹲下身,拿出纸巾,一点一点擦拭女人的眼泪,嘴里无措安慰:“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