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老郁,你听听你听听。咱们在外面给她辛苦打拼,挣的钱全给她花!人家一年到头过年都不愿意回家,在家也只呆两天就走。咱们捧着她求着她回家,到头来还怪咱们没养过她,这就是你的好女儿!”
郁建庭抚叶红棉背,对郁雾温和中带了严厉:“好了郁子,你别说气话,好好和你妈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叶红棉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瞪着郁雾,略略平复,又语重心长开口:“郁子,你何必拿自己的名声去报仇?柯家到时候回过神来报复,你以后怎么结婚?你别任性,好好和柯家那小子过!”
“从小到大,我遇见困难向你们寻求帮助,从未得到我想要的。我没奢望你能为我出头,”郁雾抬眼,眼泪不争气滑下,“可是妈妈,至少你应该心疼我的眼泪痛苦,又不是站在道德高地指责我。”
“现在我才知道,”郁雾擦一记眼泪,嗓子沙哑带着啜泣,“原来有的父母,真的不爱自己孩子。”
说完,郁雾夺门而出,任由身后怎样呼喊都不理睬。
*
郁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的。华灯初上,各式霓虹灯牌晕染开一片片迷离的光海。
她心脏一片寂寥的荒芜,感受不到风,听不到四周喧嚣人声鸣笛声,只是如同每一次遇见困难那样,一个人在路上走。
夜晚车水马龙的街道,用过晚饭的一家人阖家出来散步;情侣腻歪笑闹成一团;姐妹俩挽着手从商场走出来,时不时传来欢乐笑声.....每个人都在往自己目的地前进,只有她茫然无措,不知道哪能兜住自己崩塌的废墟。
路过南海市最繁华的商场十字路口处,她挤在攒动的人群中,麻木盯着对面红绿灯指示灯变绿。
前面的女人抱着一小女孩,小女孩睁着纯真黑溜溜的眼睛看她。
“妈妈,姐姐在哭。”
前面的女人转过头看了郁雾一眼,连忙换了一个位置,与她拉开距离。
小女孩趴在母亲肩膀上,一直看着她。
郁雾努力想挤出一个笑,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心底绷紧的弦骤然断裂,她不可控地狂流眼泪,无声无息的,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继续走,街上人人欢喜,只有她,满身刺痛,孤独寂寥。
所有的热闹快乐都不属于她。
凉丝丝的东西落在眉骨,街上开始飘细雨。
她抬头看。
雨丝比预想中更细,透过灯光,能清晰看到雨丝含着各色霓虹。斜斜地飘,在脸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凉意。有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来,她伸手去接,没摸到梧桐叶,指尖只触到无数冰冷的湿润。
原来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是秋天了。
是她最狼狈,最厌恶的秋天。
.....
回到家,没在门口绿植下找到备用钥匙。郁雾满心疲惫,靠在墙壁闭着眼放空自己。过了会,去楼下找物业备用钥匙。下了楼,细雨飘在身上,全身黏腻,突然就不想走了,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发着呆。
眼泪又不争气往下滑,她倔强擦去。
她吸吸鼻子,一个人语无伦次自言自语:“我没有做错,是他先骗我,是他先辜负我的。”
“凭什么只能让他伤害我…”
“只有我才是自己的引路人…”
“...我没有错。”
“...我没错。”
细雨斜飞,淋湿了衣裳。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颈边,脸颊,她全都无暇顾忌。
郁雾双手抱膝,哆嗦着给自己温暖。
风吹头发,昏黄路灯洒下,单薄长裙抵挡不住秋雨的寒气,凉气钻入细腻肌理。
忽然,身前投下一片欣长阴影,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
她慢慢抬头,眼眶通红狼狈望着他。
丞熠在离她三步的距离,陪她淋着雨,发梢略湿,眼睑下垂,褪去了平日的倨傲轻蔑,只漆黑瞳孔沉默俯视着他。
他探出指尖,摸到一手的泪。他心脏挤满膨胀酸涩,单膝下跪把她紧紧拥入怀里,渡给她温热的体温。郁雾哽咽着吸鼻子,无声无息滚烫的眼泪烫在他脖颈,在他心尖重重砸出一道道伤痕。
......
她不知道他是否知晓什么,不知道他怎么找到她,不知道他还怨不怨她。
只是此时,昏黄路灯沉默照亮这方天地,细雨含着碎光,呼啸风声,沉闷心跳,屏息呼吸,压抑啜泣,无声砸落的眼泪,温热呼吸拂在颈间,坚定灼热的怀抱,是郁雾疲惫破碎身体感知到的一切。仿佛他们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还没被摧毁前的亲密。
丞熠自始至终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他只是抱着她,紧紧抱着她,让她安心。
她说:“没有人能阻止我想做的事。”
而他说:“抱抱你,不要不开心。”
第69章 告别 不妥协,不和解。
丞熠带郁雾去了他家。
郁雾在淋浴间洗澡, 他先洗了出来,换了睡衣,在厨房熬姜汤。
郁雾穿着他的真丝睡衣, 因为太长不得不在手腕脚踝挽一大截。她头发湿漉漉出来,站在淋浴间门口, 默默看着他, 不说话。
丞熠眼尾漫不经心一扫,瞥见她瘦不伶仃的身影,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去吹头。”
她仍然站着没动。
丞熠关了火,没辙走过来, 拉着她手腕让她坐沙发上, 盛了一碗汤放桌面, 又取了吹风机,动作细致给她吹头发。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屋内低嗡吹风机响,潮湿发丝被人温柔打理着, 她生出一种倦意,想立刻扑到床上睡过去。
“姜汤。”身后传来低哑男人声线。
郁雾捧起碗,小口小口抿着。
吹完头, 丞熠闲庭信步带她去了客房。她一眼没看他,上床钻进被子里。
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疏离。
丞熠双手抱肩, 薄薄眼皮下垂睨着她, 带几分审视, 英挺深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郁雾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睛。
沉默对视三秒后,丞熠转身。
才迈开长腿, 小指被人一蹭。动作很轻,悬浮在空中,不是勾住或者捏住,只是像小猫一样轻轻一挠。心间痒痒的,他喉头一紧,薄唇紧抿,缓缓转身。
她垂着眼,看不出什么神情。
小没良心的,就会欺负他。
丞熠坐在床沿,暗骂自己没骨气,人家这算哪门子的挽留,自己这样没皮没脸留下来,到时候她在外面又指不定怎么编排他。
丞熠给她掖被子,脸色俊冷,声线低醇:“睡吧。”
“你会走吗?”小姑娘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瓮声瓮气问。
“不走。”
“你也不能上我床。”
丞熠气笑了,狠狠揪了她脸一把,语气却淡漠:“没良心。”
郁雾挣脱他,不悦瞪他一眼,往里面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又命令他:“关灯。”
丞熠侧脸俊冷,坐着没动。
“小一,帮我关一下灯。”
丞熠盯她半晌,站起来,啪嗒一声,屋子陷入暗寂。
他站在床沿边,她又喊他,像是没有安全感,确定他还在不在。
“小一?”
“嗯。”
过了半刻,她又喊,“小一?”
“我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一声模模糊糊的呓语。
“对不起。”
他心尖一颤,没回答,半晌,面无表情探出修长指尖,轻轻触摸她柔软干净的脸颊,缓缓又收回了手。
“傻子。”
也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说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守在床沿,沉默安静守了她整夜。
*
隔日一早,郁雾醒来时,丞熠已经离开了。
她走出房间,餐厅桌面上有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粥冷了用微波炉打一下,间隔半小时再喝牛奶。我去上班了。7:10留。】
郁雾笑了一下,这货还知道写下离开时间,证明昨天陪了她一整晚。
早餐是她喜欢的海鲜粥,牛奶也是她喜欢的冰牛奶。
她吃了早餐,给物业打了电话,让他们把钥匙送上来。物业帮着把门打开,郁雾意外发现家里还有人。
叶红棉在客厅打扫卫生,郁建庭在厨房忙活,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
郁雾告别物业,垂下眼睫沉默进了屋,也没打招呼。
叶红棉和郁建庭对视一眼,郁建庭从厨房走出来,拍了拍叶红棉肩膀,“走吧。”
老两口走到郁雾房间,郁建庭温声问:“郁子,你昨天在哪睡的?吃早饭没?我做了你爱吃的海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