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陵眼睁睁看着那马球从他面前不远处飞过,划过极长的弧度进入球门。
这么远都能射门?
这个李明怡控球的本事非同凡响。
追平。
场外掌声如雷。
再战。
这一回是谢茹韵带球。
而对方场地正中,明怡端坐马背,月杆扫地,大有一夫当关之势。
谢茹韵没管她,指挥余下两人去堵明怡,自个儿径直往对面球门冲去。
待明怡甩开二人欲来堵截谢茹韵,那头长孙陵强势地冲破王如玉和裴萱的桎梏,奔过来助阵谢茹韵。
而被明怡甩开的那两人,也很聪明地迎上裴萱和王如玉,不给他们援助明怡的机会。
这么一来,明怡一对二,对面是强悍的长孙陵和谢茹韵。
长孙陵上半场被明怡耍了一局,这会儿铆足劲要出气,高头大马飞速从明怡和谢茹韵当中穿过,意在将明怡逼开,给谢茹韵劈开一条路。
可明怡不按常理出牌,并未躲开,而是将马头顺着长孙陵的马尾方向打了个急转弯,为保持马身平衡,她身子半挂在马腹处,执杆探身往前一扫,将谢茹韵的球夺过来,马身因方才那个急转弯而尖锐高鸣,发了狂似得往前罩去。
谢茹韵和长孙陵骇然,反应却也极快,立即咬上去,二人的马均比明怡的马快,很快堵在前方,孰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明怡似乎预料到二人会来拦截,先一步把马球挑高,往前仰身躺在马背,来了一招倒挂金钩,但见那只马球赶在长孙陵和谢茹韵合围之前,如离箭从二人夹缝中掠过,冲向身后球门。
多么精准的眼力!
毫无疑问,领先一球。
这下谢茹韵和长孙陵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放眼整个京城,能抵挡住他们当中任意一人攻击的都屈指可数,更遑论在二人合围的情形下,还被进了一球。
这李明怡什么来路?
还剩一盏茶功夫。
萧瑕那边都快急哭了。
这点功夫想进两个球不可能,最好的结果是打成平局。
谢茹韵带球。
她很聪明,看出明怡分兵战术,这次五人整体往前推进,不给明怡靠近她的机会。
明怡等在前方,看着这样的谢茹韵问身侧的裴萱,“这位谢姑娘是学过兵法么?”
裴萱苦笑,“她是文臣府上的姑娘,却因许给了李蔺昭,成日抱着一本兵书爱不释手,大约也是爱屋及乌,懂一些的。”
明怡无奈笑了下。
再正儿八经打下去,难免惹人怀疑,明怡不打算出手,就是一个“拖”字决。
拖到比试结束,就算她赢。
她让其余人去拦,独自守在球门处,不给谢茹韵进球的机会,老神在在看着她们闹。
谢茹韵远远看出李明怡的目的,牙疼地问长孙陵,
“这位裴少夫人是什么来头?”
长孙陵道,“方才我打听了一嘴,说是江湖来的,她那个丫鬟是个练家子,她本人暂时看不出深浅,不过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谢茹韵颔首,“江湖人就不奇怪了,野路子多,不按常理出牌。”
旋即苦笑,“裴东亭晓得自己娶了这么厉害的媳妇么?”
没时间给他们闲聊,谢茹韵吩咐长孙陵,“你去想办法把李明怡引开。”
长孙陵一马当先离队,朝明怡驶来。
裴萱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离开,裴萱压力减轻,火速组织队员围攻谢茹韵。
明怡瞧见长孙陵驶来,伏在马背上,收了月杆看着他笑。她不动,长孙陵也不好动,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对人家姑娘动粗,不过他也有法子,他驾着马一点点挤开明怡,挑了个很好的站位,若是谢茹韵足够聪慧,就该从他这边射门。
二人马并马,视线不约而同注视场上。
场上几乎成了一对一。
那萧瑕已急得火烧眉毛,眼看谢茹韵被裴萱缠住,她猛地勒紧马缰,将面前的崔荇给逼开,驾着马朝裴萱冲去,她速度太快,直往裴萱面门而来,裴萱的马儿受惊,往后猛窜了两步,裴萱被颠得失了马缰。
眼看裴萱即将被掀落在地,离得最近的谢茹韵丢开马球,纵身往前一扑,她甚至都没想为何要这般做,可善良的本性先于理智就这么做了。
谢茹韵接住裴萱,避免裴萱后脑受伤,二人双双跌落在地。
可叫人心惊肉跳的是,裴萱的马儿被惊开,以致谢茹韵下半身直接暴露在萧瑕马儿前方,眼看那高头大马即将踩来。
明怡心悬到了嗓子眼,千钧之际,她几乎是本能地拍了下身侧长孙陵的手腕,一只袖箭自长孙陵腕下飞出,直直往萧瑕那匹马插去,正中马儿前肚,马儿吃痛嘶鸣一声高抬马蹄,将萧瑕掀落了马,马身往侧面窜逃。
危机解除。
长孙陵久久注视着自己的手腕,那股震力犹存,在他手背掌心滋生一阵热意,他腕下藏箭一事知晓的不超过三人,身旁的李明怡如何得知?
后知后觉做了什么的明怡,看着自己那只不安分的手,大有将之剁了的冲动。
可惜已经迟了,身侧那长孙陵已将视线从腕间挪至她面颊。
第11章 拿捏他
他的袖箭还是那人所赠,旁人如何知晓?
长孙陵死死盯着李明怡,但见她惊愕地瞅着自己左手,又将视线挪至他腕间,好似也全然摸不着头脑。
长孙陵一时也被她弄迷糊了,她是装蒜呢还是无心插柳?
此间人多,长孙陵暂且收住盘问的心思,下马大步提袍往那头的谢如韵二人迈去,明怡稍稍吁了一口气,踵迹其后。
谢如韵和裴萱这厢已相扶起身,谢如韵胳膊被裴萱枕着落地,大抵是蹭破了皮,呲了一声。
众人忙问,“伤着了?”
那头被掀落在地的萧瑕顾不上自个儿身上的疼痛,赶忙爬起凑过来,“谢姐姐,你如何了?”
方才万幸没有踩到谢如韵,否则便是滔天大祸,难以收场。
谢如韵忍耐着疼痛,缓缓摇头。
这时,只见一衣着华贵的公子,带着一医官几乎是飞奔而来,
“快让开,快让开,谢二,你伤着没有?你伤哪了?”
那语气之急迫,形容之慌张,仿佛谢如韵是他什么心尖人。
谢如韵闻言立即皱了眉。
一旁裴萱失笑道,“梁三公子担心你呢,你也别不给他好脸色。”
谢如韵哼了一声,啐着裴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裴萱登时住口。
两人心仪李蔺昭不假,却是各自劝对方放下。
明怡也发觉场面气氛不大对,问身侧的长孙陵,“这位梁三公子是何人?”
长孙陵朝谢如韵方向努了努嘴,“靖西侯府梁都督的儿子,心慕谢二姑娘,自谢姑娘未婚夫李蔺昭战死后,梁三公子便携媒登门求婚,可惜被拒绝,谢二等了李蔺昭多久,梁三便等了她多久。”
说到这,长孙陵眼风忽然扫至明怡面门,低声问道,
“敢问少夫人,可知李蔺昭是何人?”
明怡平静迎视他,“此前不知,不过今日已知晓。”
长孙陵视线在她身上定了片刻,好半晌方挪开。
彼时,马球场的东道主,梁三公子梁鹤与已拨开人群,将医官拎到谢如韵跟前,
“谢二,让医官给你瞧瞧,伤哪了?”
谢如韵目光扫过他,带着不耐烦,“一点小伤而已,何至于兴师动众,过去比这受的伤多的去了,我早已习以为常。”
梁三为她所斥也不恼,笑融融道,“你是公主殿下跟前的红人,若叫你在我的马场受了伤,我担心公主责备于我。”
提到七公主,谢如韵便想起这场失败的马球赛,顿生懊恼,不过懊恼情绪也就片刻便消逝,在人群中寻到明怡,
“少夫人好球技。”
明怡朝她拱袖,“承让了。”
谢如韵这才认真打量她,方觉面前这女子身姿笔挺,气质皎若日月,非是凡品,也生了几分亲近之心,“是我技不如人,我输得心服口服,赶明,我们再切磋切磋。”
明怡失笑,“一定奉陪。”
谢如韵又与长孙陵说,“谢你救我。”又意外地往他袖下看了一眼,人人皆有后手,谢如韵聪慧,没有多问,但今日长孙陵为了救她而漏了底,谢如韵是心存感激的。
长孙陵瞥着明怡,回谢如韵的话,“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明怡见他没把她抖露出来,松了一口气。
那头七公主的女官已朝这边观望,谢如韵不好久留,与裴萱道,“咱们一道去给公主殿下回话。”目光最后在明怡和萧瑕身上落了落,与裴萱相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