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换银子,明怡就不甚有兴趣,“那金锭总能用吧?”
付嬷嬷笑道,“金锭倒是能用,不过御赐的金锭,全是大内敕造,一般人不舍得用呢。”
明怡没什么舍不得的,拿了一锭给青禾,“回头去换银子用。”青禾常在外头走动,用银子的地儿多。
至晚边裴越回来用膳,喝茶时,便与他商议,
“家主,那些珠宝我不大喜欢,不如与你换些银子?”
昨夜去打造那两对银环,花了明怡一百两,这还得亏付嬷嬷细心,恐她出门要用银子,预先塞了一包银子并银票给她,否则昨夜她险些开支不了。
查案,翻案均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她进京时,也联络了些江湖朋友,有些在京中某些武馆效力,明怡偶尔要请人帮忙,都需要银子。
索性换些银票在手上,以备万一。
这些是她自个儿挣得,用的也心安理得。
孰知裴越不大高兴了,“这些赏赐件件不是凡品,你留着压箱底不好?至于你需要银子,去账房支取便是。”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拿御赐之物换银子,传出去都要笑掉大牙,“还有上回萧家的银票,我暂且不能给你,我叫账房另外兑换两千银票给你花。”
明怡悻悻不语。
裴越回到书房,几位管家跟进来,他先将支取银票的事吩咐下去,陈管家立即应道,
“老奴这就去支两千两银票送去后院。”
裴越绕至桌案坐下,“记在我的账上,是我挪用了夫人的银票。”
“明白……”
“另外,”裴越揉着眉心问,“夫人每月月例多少?”
陈管家只管裴越的私事,不插手府上的账目,遂退了一步。
回话的是府上总账房的大管家,“家主,少夫人每月一百两月例。”
论理来说,当然不少,这比许多大臣年俸禄还要高,马上年终尾宴,还有分红要给明怡,明怡不会缺银子花。
明怡出身是不好,可为人却清高,月例银子交给嬷嬷保管,表明她想清清白白,不愿沾裴家一点好处,不然方才也不会说拿赏赐跟他换银子的话。
过去没发觉,此刻裴越方意识到,明怡好似在银钱上与他和裴家分得极开。
这怎么成?
长此以往,夫妻之间便生隔阂了。
看来他做的还不够,没让她安心享受裴家少奶奶的待遇。
“即日起,少夫人与我一般,在账房支取银子不受限额。”
几位管家呆了呆,均愕住,不过没说什么,纷纷垂首道是。
不多时,银票送来后院,连带这个消息也带给付嬷嬷。
付嬷嬷听到这个消息时,人都惊呆了,这事在过去可没有先例,就拿大太太来说,过去做族长夫人时都没这个权限,直到儿子当了家主,才在事实上有了可随意支取的权力,现如今明怡孩子都没生,家主便这般待她,真真是难得了。
旁的权限没给,但花银子这事,裴越自认不能亏了明怡。
明怡从付嬷嬷手里接过银票,一张一张数,来回数,数了大约十来遍,方回过神,冲付嬷嬷一笑,“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家主。”
为了便于明怡使用,这回管家给的银票都是小面额的,明怡等付嬷嬷离去后,抽出其中一叠交给青禾,“你拿去咱们铺子里,把银票换成银子,留在身上用。”直接用银票容易留下痕迹,萧家就是例子。
青禾将银票塞在自己腰间一个小布囊里,这是青禾的小宝库,里面有一些救急的药丸,解毒药水,软筋散,易容灰之类。
布囊系好,青禾抬眸,目光咄咄逼人望着明怡,“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明怡视线从窗外移向她,头疼问,“你非要不可?”
青禾笃定道,“必须拿回来,不能落在北燕人手里。”
自那夜北燕人盗窃了李蔺昭的遗物后,青禾便耿耿于怀,一心想拿回来。
明怡斟了一杯茶,握在掌心,劝道,“青禾,拿回来没地儿放,且惹人猜疑,暂且咱们还不能暴露身份,不能叫旁人发觉咱们与李家有干系。”
青禾想了想道,“交给谢姑娘保管。”
明怡将杯盏往桌案重重一搁,“我好不容易劝她与李家割裂开,又将遗物塞过去,是嫌谢家死的不够快?”
青禾被她动怒的样子吓到,吐了吐舌,“那我寻个地儿埋了。”
“非要不可?”
“非要不可!”
“我若不答应你呢?”
“离家出走。”
“………”
明怡气得歪去罗汉床上躺着,背对着她,遥遥点她一指,“这世上唯一能威胁我李蔺仪的,就是你!”
青禾躲去博古架后,悄悄咧了咧嘴。
要去四方馆偷东西可不是一桩易事,明怡得好好布局,打听到冬月二十这一日,礼部给使臣摆了宴席,明怡决定这一夜动手。
青禾这两日,暗中联络了两位江湖朋友,又带着人事先踩点,一切就备,只待夜里行动。
而明怡这厢得为夜里出门寻个借口才成。
左思右想,除了谢茹韵,无别人可寻,是以叫青禾给谢茹韵送信,说是傍晚约她在西北面馆吃酒。
谢茹韵应了,不仅如此,还绕了老大远,赶在申时末来裴府接明怡,她也聪明,先来荀氏的院子给荀氏请安,荀氏听明来意,只得请人唤明怡来,
“下回想吃酒,来我们府上吃,夜里出门实在是不便,更何况眼下使臣进京,多事之秋,你们还是仔细些为好。”
明怡只得应是,谢茹韵却俏皮地朝荀氏眨眼,“太太有所不知,今夜正阳门外有灯龙集会,我这不是想带明怡长长见识么?”
谢茹韵是谢首座的独女,上头一个儿子,下头一个儿子,独独中间得了个闺女,谢大人夫妇宠得有些过分,养成谢茹韵无拘无束的性子,荀氏看得分明,却也无可奈何。
“去吧,只是你将我们明怡接走,回头得安安生生送回来才成。”
谢茹韵拉着明怡往外走,“您就放心吧,定全须全尾给您送回来。”
等人走远,嬷嬷扶荀氏进暖阁坐着,“太太,这少夫人成日跟谢姑娘混迹在一处,可不是长久之计。”
谢茹韵嫁不嫁人还两说,但明怡可是裴家宗妇,将来要执掌整个裴家后宅的,成日去外头打球喝酒,像什么话。
荀氏也很头疼,其实从老太爷定明怡为媳妇开始,她就该料到有今日,乡下的孩子均是野惯了的,哪能坐得住,“罢了罢了,由着她去,总归等个两年,有了孩子,就该收心。”
明怡自家马车都没坐,刻意上了谢茹韵的马车,一路直抵前朝市的西北面馆,进去前,谢茹韵先神神秘秘地给她打了个腹稿,“待会你可别吃惊,里面哪,坐了一位贵客,特意为你而来。”
“贵客?什么贵客?”
明怡正疑惑着,门被人从里推开,出来一名秀丽女子,看样子适才送了膳食出来,明怡对上那女子的面庞,便猜到里面坐着谁了。
与谢茹韵一道迈过门槛,绕过屏风,果然瞧见七公主坐在靠窗的位置,
见了她,七公主不自在地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解释,“我恰好路过,听闻你约了茹韵在这里用晚膳,便顺道来看看。”
谢茹韵忍着笑没戳穿她,迎着明怡落座。
明怡朝七公主拱了拱手,坐在她对面,谢茹韵坐末席,招呼身侧丫鬟摆菜上酒。
支摘窗被撑开半扇,寒风肆意滚进来,明怡坐的位置恰在风口,看了一眼窗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七公主却痴痴张望窗外,“我已近半年不曾来面馆,听闻你与裴萱时常来这间屋子吃面?”
谢茹韵没好气道,
“这间屋子我本是常年预定了的,不许掌柜给旁人,偏裴萱托她弟弟出面,硬生生分去了半数。”
七公主失笑,恐明怡不知缘故,问谢茹韵,“这间屋子的来历,裴少夫人怕不知道吧?”
谢茹韵轻瞥一眼明怡,心想何止知道,人家可是蔺昭嫡嫡亲亲的妹妹,满口笑道,“说过的,少夫人晓得,还很替蔺昭惋惜呢。”
明怡拾起筷子,专心致志在吃面。
七公主跟前的面没动,她嫌这里的面食粗糙不爱吃,每回来这里,也只是坐一坐,睹物思人罢了。
“茹韵,快到表兄的忌日了,今年使臣入京,父皇吩咐我款待北齐公主,我一时脱不开身,你去祭拜表兄时,记得替我上一炷香。”
谢茹韵也在吃面,听了这话,闷闷嗯了一声。
明怡闻言顿住筷子,看向七公主,“殿下,我听谢姑娘说,蔺昭公子生前,待您和七皇子殿下最为亲厚,七殿下也最敬重这位表兄,我好奇,不知七殿下现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