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忍不住愤而出声,“放肆,七弟乃嫡皇子,尊贵之至,岂可与他国联姻?”一旦某位皇子与别国联姻,便是与太子之位无缘了,“恒王啊,你一心为难于七皇弟,是何居心?父皇千秋正盛,你莫不是觊觎太子之位?”
恒王也不恼,摊了摊手道,“七妹,我说的是事实而已,不然你让北齐公主挑谁呢?再说了,七皇弟如今是戴罪在身,若他能为父皇分忧,也算他的造化了。”
“你……”
“吵够了吗!”皇帝淡淡掀着眼皮,不耐斥道。
两位瞬间噤了声。
皇后忍怒问皇帝,“陛下真要考虑毓儿?”
皇帝没给准话,信手拨弄着茶盏,淡声道,“朕再思量。”
皇后却不敢赌,趁着今日有面见群臣的机会,扫视底下文武,“诸位大人,你们觉着本宫所生的嫡皇子,能够结亲北齐吗?”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均犯了难。
若七皇子没被圈禁,毋庸置疑,选谁都选不到他头上,可如今形势有变,就不好斟酌了。
但有一人很斩钉截铁站起身,“不可。”
巢正群抬眸正色道,“陛下,七皇子身份贵重,决不可与别国公主结亲,此外,臣恳求陛下在京城名门中择一贵女为殿下正妃。”
巢正群也不愿在这等至暗时节给七皇子选妃,没有哪家官宦敢牵扯进李家这个案子来,但眼下也是没法子,必须转移皇帝注意力。
谢首座听了巢正群这话,便提了几个心眼,无他,只因他还有个娇娇女谢茹韵待嫁,现下满京城无人敢嫁女给七皇子,万一皇后见谢茹韵嫁李蔺昭不成,转而将她许给七皇子呢,谢首座实在不愿再掺和进来。
于是他轻轻扯了扯右侧裴越的衣袖,示意他开口结束这场纷争。
裴越没动,牵扯党争的事,他从不开口。
谢首座无奈,又推了推前方的王显,王显虽是恒王外祖父,可他一向不偏不倚,时常还替七皇子说话,不然这回也不会怂恿皇帝给皇后祝寿,以缓和帝后关系。
王显当然不支持七皇子和亲,但他反对的同时,得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才行。
他这么一犹豫,殿内便静下来。
北齐公主暗道不妙,她也不笨,听出这七皇子之事暗藏机锋,不愿掺和至大晋的党争里头来,得给自己寻个借口脱身,抬眼往四下一扫,目光忽然在一人身上定住。
“陛下,这七皇子我就不见了,我瞧着这殿中有一人生得风姿夺目,如翡玉临世,不如就他吧……”
第35章 得手
裴越正在饮汤, 衣袖遮挡住一张俊脸,一姿一态极为讲究,对北齐公主的指认置若罔闻。
直到身侧那谢首座拉扯住他, 低声道,
“东亭, 北齐公主相中你了。”
裴越这才搁下汤盏, 不疾不徐起身朝上一拜,
“论风姿,信王殿下写得一手好赋, 素有魏晋名士之风采,令吾辈神往,论翡玉, 蜀王与汉王殿下于一月内同生, 当时便有双玉临世之说, 殿下难以抉择,也不意外。”
“至于裴某,一来已娶妻, 二来未有纳妾之意,殿下方才定是指错了。”
七公主见北齐公主相中裴越, 已是怒极, “柔雅, 裴大人之妻便是上回败了你的李明怡, 你要与她抢夫君,下辈子吧。”
北齐公主一听是李明怡,顿时来了劲,四处寻明怡之身影,
“李明怡, 他是你夫君吗?”
明怡方才正饮着酒,被北齐公主这一指,酒呛了半口,闻言便扶案起身,撩起帘帐,绕至裴越身侧,先朝上方帝后拱了拱袖,移目至北齐公主,
“柔雅殿下,你看上我夫君,问过我了吗?”
北齐公主饶有兴致与明怡商量,“李明怡,本公主的公主府定会建的极为宽敞,比起你们裴家一家子挤在一个院子里,要舒服得多,这样,我诚挚邀请你一道住过来,届时咱们可切磋冰球。”
明怡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般匪夷所思之话,也一本正经回她,“公主府我嫌小,倒是你们北齐国都,地广物博,吾甚喜,可斟酌着带着我们将士住过去。”
北齐公主被气了个倒仰,“李明怡……本公主是来和亲的,不是来打仗的。”
“我冷眼瞧着,殿下并没有和亲的诚……
王显恐明怡这一现身,将事情越搅越乱,立即朝裴越使眼色,
“裴大人,快些让尊夫人回去,这不是她说话的地儿。”
裴越容色沉静道,“陛下,娘娘,若是朝政之事,臣内子着实无说话之余地,可既然牵扯臣府中之私……裴越在此时慢慢一笑,“臣府中诸事皆由夫人做主。”
言下之意,他与王显一般是个妻管严。
王显噎了噎。
皇帝见状也颇为无语,冲北齐公主摆了摆袖,“柔雅,裴卿乃我大晋内阁之阁老,府上已娶了妻,汝不可胡闹。”
北齐公主还有些气不过,瞪了李明怡一眼,明怡不做理会,退回了席间,而裴越呢,见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不得不出面收拾残局,遂借着这个光景与皇帝进言,
“陛下,关于北齐公主和亲之人选,臣有一计可献。”
皇帝立即抬袖,“说来给朕听听。”
裴越道,“公主南下和亲为的是两国同修旧好,结为唇齿之邦,此乃顺应天命之大计,不可不慎重,以臣之见,陛下可将诸位皇子之生辰八字送去钦天监与公主殿下合卦,卦象上佳者,必是最优人选。”
如此,一切便由皇帝说了算,轮不到北齐那边挑挑拣拣。
“好主意。”皇帝吩咐司礼监掌印刘珍,“此事交予你去办。”
“奴婢遵旨。”
北齐公主和亲一事已了,北燕使臣便迫不及待问起宝物,皇帝笑道,“差点忘了这茬,来人,将宝物奉上,供诸位使臣观赏。”
于是舞女悄声退下,东厂提督兼司礼监秉笔桂山亲自捧着一红漆托盘进殿,小内使也立即抬上一张长案,桂山将托盘置上,掀开红绸,一对通体泛着亮泽的银环现于眼前。
毫无纹路,镜面光滑,乍一眼看去并无特殊之处。
阿尔纳显然不信,“陛下,此乃双枪莲花?”
皇帝道,“正是。”他指着巢正群,“是巢将军在战场上收捡而来,巢卿,你说说当时的情形。”
巢正群闻言缓缓起身,目光注视着那一对银环,露出凄楚之色,“那日我带着人第一个赶赴中军营帐,只见大火漫天,浓烟滚滚,四处尸身堆积如山,有的已被烧焦,有的残存些许音容,寻了许久方寻到少将军的银甲,”
他哽咽着,深吸一口气,“彼时银甲被炸得四分五裂,少将军面目已被烧焦,尸身不全,而这对银环便散在他手骨两侧,我记得少将军戴过这对银环,便知是他之遗物,遂与尸骨一道收敛送回京城……”
上位的皇后再闻旧事依然如遭噩梦一般,双眸变得深红,指尖深陷帕子里,险些将那绣帕给戳碎。
李府如今是一点血脉也没有了。
李蔺昭的死不仅是皇后之痛,于皇帝而言也是莫大的损失,章明太子和李蔺昭大约是他们夫妇之间唯二能寻到共鸣之处。
阿尔纳依旧好奇,就这玩意儿生生杀了北燕三万皇家护卫军,实在是难以叫人置信,“陛下,可否准我上前观摩观摩此物?”
“不可!”七公主恨道,“蔺昭表兄死在你们北燕人手里,若是叫尔等碰触他之遗物,难慰他在天之灵。”
阿尔纳却道,“七公主殿下,李蔺昭与我父王皆视彼此为难得之对手,称得上亦敌亦友,惺惺相惜,蔺昭将军何等洒脱之人,不会介意我瞧一瞧他这宝贝的。”
皇帝斟酌再三,颔首道,“朕准了。”
阿尔纳于是绕出食案,下台阶来到那长案前,信手将那银环给拾起,刚上手方觉这银环甚有重量,手不自禁往下一沉,而后方稳住它细细端详。
明怡察觉到这一幕,顿感不妙。
双枪莲花没有这般沉,相反,它戴在手腕处与寻常女子的大玉镯相差无几,是鲁班走遍大小矿山精挑细选出的一种极为特殊的矿料所制,当中冶炼不下几十道,看似银钢,却无银钢分量重。
难不成皇帝也如她一般造了个假的?
倒是很符合皇帝这老狐狸心性。
察出不对,明怡立即借口如厕,先行退了出来。
打正殿侧面甬道绕出,顺着抄手游廊来到西配殿,离寿宴开席过去了一个时辰还多,青禾早吃饱了,等在一处廊角,见明怡现身,她立即迎上去,明怡朝她使眼色,二人来到殿外靠水泊边上一处亭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