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周晋关去审讯房,阁老要亲自审问。”
明怡一惊,周晋抓到了,好快的速度。
她忙拎着东西,垂下眸,跟随其余两位避在一侧,不消片刻,更多的侍卫涌了进来,擒着火把把守住各个角落,整个地牢顷刻间被照得通明。
须臾,有熟悉的嗓音传来,明怡抬眸望去,只见三人沿着石阶往下步来,为首一人一身仙鹤补子绯袍,神情冷冽如霜,那张俊脸被煌煌灯火映得皎如皓月,不是裴越又是谁?
跟在他身侧的则是大理少卿柳如明与佥都御史巢遇。
“还是阁老英明,查到周晋嗜赌,叫人留意赌场,果不其然,人是锦衣卫在通州一赌场抓到的,原来他躲了几日实在赖不住寂寞,听闻锦衣卫已查过通州往南去了,便偷偷溜出来赌一把,被赌场锦衣卫的细作发现,当场逮捕,适才是指挥使高旭亲自交到我手上的。”
裴越颔首,“陛下命年前要将琼华岛一案结案,咱们要加快步伐,实在不成,今夜给周晋上……
正说这话,余光中几位身着灰袍的杂役低眉弯腰打身旁经过,最后一人经过他身侧时,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杉香窜入鼻尖,裴越愣了一下,他素来对气味敏感,这抹气息无疑是熟悉的,他下意识驻足,扭头朝那人望去,喝道:
“站住!”
第50章 回府!
整个地牢为之一静。
几位官员均朝七名杂役看去。
侍卫反应更是极其迅速, 很快往门口挪步,堵住了杂役的去路。
几位杂役这才茫然抬眸,意识到这句“站住”, 是对着他们说的。
裴越已扭过身,面朝他们立着。
平平淡淡的视线望过去, 带着无形的威慑力。
领头之人见裴越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 顿时额心冒汗,慌忙招呼大家跪下行了大礼,
“小的给大人请安, 小的是公厨的杂役,给这里的人犯送晚膳,清扫牢狱……
“起来。”裴越神色还算缓和, 目光在明怡身上落了落, “我有话问你们。”
包括明怡在内, 几位杂役小心起身,卑躬屈膝地垂下眸。
裴越指着那六名杂役问领头人,“这六人是何人, 你可认得出来,报上名讳给本官。”
领头人愕了愕, 朝六人望去, 六人站成一线, 眉眼不得不抬起少许, 供他辨认。
明怡心里已然是大大地叫屈,这祖宗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堵在她出门时现身。
莫不是哪里出错被他识出来了?
还是他天生便是如此敏锐?
不过,只要他不亲手过来揭她这张人皮,她死活都是不会认的。
心里急归急,明怡却丝毫不慌, 屏住呼吸悄悄打量四周,寻找脱身的机会。
那领头人果然一个个辨认,前四人他眼熟,轻易便唤出名字,后二人略微迟疑了下,对着明怡身旁那位想了想道,“他该是叫王六吧?”
“是是是……”那个唤王六的连忙点头。
这时牢头已然去了地牢门口,将方才众人滞留的腰牌取了来,核对领头人所说,一一朝裴越颔首,意思是名讳对得上。
到了明怡,那领头人乍一眼还真没认出来,啧了几声,斟酌着回,“大抵是今日新来的,小的一时想不起来……”原想随意诹个名糊弄过去,怎奈牢头拿着腰牌勘验,是一点插科打诨的机会都不给他。
随着这声话落,裴越眼底寒芒眯起,紧接着身侧的巢遇也意识到了不对,断喝一声,
“拿下他!”
霎时气氛一变,刀戈声骤起,这些侍卫均是训练有素,几乎在同一时间抽出腰刀,不约而同朝明怡刺去,可对面这位看起来蹒跚垂老的杂役却比他们更快,矮身躲过刺来的尖刀,与此同时横腿一扫,将最近两个侍卫给扫落,手如潜龙般往后探掌,一把拽住离门口最近的牢头,将他身子往后一扔,挡住了余下追过来的侍卫。
她本人飞快提气纵跃,一脚踩在石阶的墙壁,借力朝外掠去。
“抓刺客!”
“留下二十人,其余人追出去,给我捉住他!”
巢遇长喝一声,提着蔽膝快步跟上去,裴越交待柳如明审讯周晋,也带着两位护卫跟了过来。
待他迈出地牢,眨眼间,只见那刺客轻功过人,已跃上屋檐,破除侍卫重重阻截,极其矫健地往院外奔逃,而都察院十几名带刀侍卫均被她甩在后头。裴越目露沉色,带着人火速又追到都察院外。
都察院毗邻銮驾库,两个衙门之间空出一块宽敞的地坪,就在这地坪上,当值的都察院侍卫伙同附近巡逻的羽林卫将她团团围住。
巢遇指着人群正中的明怡,与随后赶来的裴越道,“幸亏方才鸣金及时,否则还要被他跑了去,没看出来,这老头身手很是不俗。”
裴越负手立在台阶,神情难辨地盯着刺客,“他不一定就是老头,看手法很有可能是易了容。”
巢遇不再说话,只因场上此时的战况激烈地超乎他们想象。
侍卫中的几名高手扑袭而上,与其缠斗在一块,而其余人手执刀刃围在四周,准备随时增援,不给刺客半点突围的机会。
巢遇如果没记错,这七名高手已是都察院一等一的好手,而那刺客竟然在他们七人围攻下不慌不忙,只见她身子腾空,跃出几个身位,突入其中一人跟前,夹住其尖刀,将之往前一拉,迫得他不得不近身,又并指为掌,往他腰腹狠狠一击,瞬间夺了他的兵刃,刀刃在手,只见她甩出几个剑花,身形鬼魅地欺上余下几人,剑花擦过众人的刀刃,刺出一片闪亮的银芒,逼得众人不得不后退数步。
这个空档,长孙陵已带着人火速冲过来。
场上,十几把尖刀长矛同时刺向明怡。
长孙陵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表舅,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被众人围攻的明怡,气喘吁吁问道。
裴越视线紧盯场面,言简意赅解释,“这刺客行踪诡异,被我瞧了出来。”
长孙陵叫苦不迭,
那可是您的亲亲媳妇呢!
你不帮她,还带头捉她,你小心回去跪搓衣板。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吐吐,面上却做出与裴越等人同仇敌忾的架势,抬手发号施令,
“众将听令,拿下她,重重有赏!”他一声令下,身后十几名虎贲卫立即加入战斗。
长孙陵扶着长矛,目不转睛盯着场面,明怡虽功夫高强,可眼下侍卫越聚越多,对她十分不利,纵然她能脱身,届时也定战得精疲力尽,回去定被表舅看出端倪。
不行,他得救她。
长孙陵看得出来,明怡缺一件趁手的兵刃。
那么,他给她送兵刃去。
于是这位以纨绔著称的少爷,忽然跋扈地抓起长矛,大步朝前方奔去,
“狡猾的东西,哪里逃!”
他舞动长矛,趁着明怡与对面几人激战时,朝她背心刺去。
可明怡身后似乎长了眼,突然一个矮身,往后急掠,身影快到仿佛成虚影,眨眼间便突至长孙陵跟前,抬手拽住他的长矛,掌风劈开他手腕,手肘往后顶住长孙陵胸口,很快将他震退数步,动作流畅到一气呵成,长孙陵兵刃脱手,人直直往后飞去,趴扑在地,吃了一口灰。
“你奶奶的!”
巢遇见状,唬了一大跳,慌忙叫道,“快,快扶长孙公子起来!”
今日若叫长孙陵受了伤,回头皇帝那头如何交待。
长孙陵疼得额尖青筋暴起,被两名官员搀着撤到裴越身侧,手捂着胸,大口大口喘气。
裴越见状对着他斥了一句,“众多侍卫在场,哪里轮到你逞能!”
长孙陵咬着牙无力地望着他,喘着气,灰头土脸地解释,“外甥也想立功嘛。”
裴越没说话,视线移向场上,只见那贼子夺得长孙陵的兵刃后,越发游刃有余,一把长矛被她舞出雷霆万钧的气势,开始主动出击,速度快到极致,那些侍卫几乎只瞧见眼前闪过一道灰影,甚至没辨清她的动作,人已被她的长矛给挑落,一时间,长矛横劈,围攻的十数人悉数被她斩伤。
众人脸色骇变,均被其凶悍的身手给震到,纷纷打住,无人敢上前迎战。
明怡扶着长矛,环视一周,勾了勾手指。
巢遇不解其意,问道,“他什么意思?”
身侧的羽林卫中郎将盯着明怡,神情发黑,“一起上的意思。”
巢遇:“……”
裴越:“……”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仗着一身悍横武艺,在官署区无法无天。
“放肆!”长孙陵作势骂了一句,喝道,“来人,上炮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