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瑑没想到乔管事如此大方,他只是号称要入伙,还什么也没干就得到五十两的黄金,眼看着自己的那笔巨债又变少了一点,玉无瑑真心实意地感激涕零:“多谢乔管事。”
两人商议已定,乔管事便循原路送玉无瑑出门。
玉无瑑很满意自己平白得到一笔横财,那便乔管事也很满意傀儡宗又得到一员大将,一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玉无瑑离开云阆茶馆,重新回到之前与李璧月约定的地点。
不一会,承剑府主的黑色身影重新在暗夜里出现。
玉无瑑问道:“如何?”
李璧月道:“那处傀儡馆应该是傀儡宗在太原城的重要据点,玉观主这次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谢谢你。”
玉无缘粲然一笑:“能帮上忙就好。”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又道:“李府主,今日那乔管事似乎已相信我真的想要入伙。我在想,要不我干脆顺势潜入傀儡宗卧底,说不定能帮李府你查出那傀儡宗的执事‘愚公’究竟是谁?”
玉无瑑自觉这可真是个绝妙主意,乔管事出手大方,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平了承剑府的欠账,而且能深入傀儡宗内部,能帮上李璧月忙,可真是两全其美之事。
李璧月眸光冷锐:“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玉无瑑不解地看着她:“为何?”
李璧月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有些懊恼。为了此事又将玉无瑑卷入傀儡宗的事情中。而且他还对此很有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一年以前,清尘散人死于高阳山,当时情景,李璧月历历在目。
事情发生时,她很多事情不甚明白,到如今综合各方线索,也想清楚了大半。傀儡宗源出道宗,傀儡尊主野心甚大,在玄真观式微之后想取而代之成为道门正朔。所以在高阳山追踪清尘散人,希望得到道源心火,届时便可登高一呼,以道门正统自居。
最终,清尘散人为了隐藏道源心火,保护玄真观最后的传人玉无瑑,自爆于高阳山,和傀儡尊主同归于尽。如今清傀儡尊主如果得到了莎诃花,说不定伤势已然痊愈,玉无瑑到傀儡宗卧底,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他今日没有露出破绽,只因为乔管事在傀儡宗并不算核心的人物。
可惜,玉无瑑被清尘散人封印记忆,全然不记得自己是玄真观传人之事。身怀重宝,却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只是这些事,绝非一两句话可以和他解释清楚。她想了想,说道:“龙鹄道人是傀儡宗的人,他精于御剑之道,也精于傀儡术,说不定他就是傀儡宗的执事‘愚公’。他在地下矿洞见过你,只要他在傀儡宗见到你,一切就都露馅了。”
“哦……”玉无瑑有些惋惜和懊恼:“那十五日之后……”
李璧月语气坚决,斩钉截铁:“你不需要再去云阆茶馆。如今既已找到傀儡宗在太原城的据点,承剑府自会处置,你绝不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行动。”
玉无瑑见李璧月态度威严,绝不是要和他商量的语气,也就应了一声。
道性无为,外加他本又有几分懒散,他虽想帮她,但既然李璧月坚决不许,也就不想这件事了,便道:“那天亮之后,我就带小柯先回知一观了,李府主在太原的这段时间,如果有事,可以到知一观找我。”
李璧月本要说“好”,但是忽地想起如今住在安福巷的程先生和闵师娘。
程先生和闵师娘悬望云翊已久,如果玉无瑑不在太原府也就算了。人既然就在这里,不去拜望一次,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先生和师娘年事已高,本已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只是他的身份……
她想了想,问道:“玉观主如果明日无事,能不能在太原留一天,再帮我一个忙?”
玉无瑑想也没想,微笑道:“当然没问题。”
李璧月:“你想必也听说过,我小时候在灵州,有一个青梅竹马,名叫云翊,我们两从小在一起在秋山书院念书。”
玉无瑑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李璧月并未注意到他神色古怪,继续道:“书院的程先生很喜欢云翊,将他视作亲传弟子,可惜当年武宁侯府出事,云翊下落不明。如今书院的程先生与师娘正在太原。唉,先生病重,十分想念云翊,希望能够见他一面。可是我始终没有找到云翊,我想你与他年岁差不多,长相也有几分相似,我想请你假扮成他,明日与我一同到程家拜访。说不定见到你,程先生的病情会有所好转……”
玉无瑑心里酸溜溜的,他从前便知道李璧月对他不错,便是因为他和云翊有几分相似。可李璧月直接让他假扮成云翊,去拜访两人共同的长辈,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得劲。
李璧月见他不说话,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她尾音上扬,语气虽是犹疑的,但眼神热烈,满怀期待。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玉无瑑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闷声道:“也没有不愿意。”
李璧月也并未多想:“那明日未时,我到客栈接你。”
第75章 拜访
次日未时,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
接到玉无瑑之后,李璧月并未直接去安福巷,而是让车夫转了一个弯,重新停在昨日路过的那家成衣店。
进了店,李璧月吩咐道:“掌柜的,将文士穿的衣服来一套,要青绿色的……”她指了指一旁玉无瑑:“身材照他的来就行。”
看着玉无瑑疑惑的眼神,李璧月解释道:“云翊从小能诗善文,程先生一直觉得他若是参加科举,定能高中状元。你穿文士的衣服,和他更像一些,才能骗过程先生……”
……
玉无瑑眼神沉黯,心中那久违的暗潮再次汹涌。但是已经答应的事,临时反悔也不是他的作风,到底是跟着掌柜到里间去换了一身衣服。
他本来气质出尘,穿道袍时,显得松形鹤骨,仙气飘飘。若是穿上文士穿的澜袍,又显斯文儒雅,清俊潇洒。蔼如松烟的青绿,修饰出修竹一般的身段,仿佛从江南烟雨中挑出一抹春色来。
李璧月看了甚觉满意,点头道:“不错。”
玉无瑑本来也觉得不错,但是一想到李璧月约莫是照着记忆中云翊的样子来装扮他,心里就怄得要死,几乎维持不住原本云淡风轻的表情。
李璧月付了账,带了玉无瑑重新回到马车上,后者仍是怏怏地没有说话。
这么半天,李璧月到底是察觉到他不对劲:“你不舒服?”
玉无瑑强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车窗:“大概是天气热……有点闷……”
太原的八月,天已入秋,天气已不算热了,柳树坠下早凋的秋叶,随风打转。李璧月看着玉无瑑额头冒出的细汗,若有所思。
……
半炷香之后,马车停在安福巷门口。
李璧月再次敲响程家大门。
闵白素开门,李璧月上前道:“师娘。”
闵白素看到李璧月,脸上浮现笑容:“是月儿来了,快进来坐。”她看到站在李璧月身后的玉无瑑:“月儿,他是……”
十年过去,玉无瑑的容貌与当年云翊变化极大。就连李璧月当年也不能一眼认出,更何况闵白素。
李璧月道:“师娘,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玉无瑑。他是太原知一观的观主,原本是个道士。上次师娘告诉我先生病中十分想念云翊,我想先生若是见到云翊,病情说不定会有好转。我这位朋友长得与云翊有几分相似,所以我拜托他假扮成云翊,希望先生见到他,心中能有几分宽慰……”
“师娘,他全然不知道当年灵州的事。一会若在师父面前露出破绽,还望师娘帮助周全。”
因为长孙璟的警告,她到底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云翊还活着,只是失忆了。可是出于私心又希望程先生能再见到自己昔日的爱徒,一全心中悬想,只好违心对闵白素说谎。
闵白素抬头定定的看了玉无瑑半晌,到底是从那眉眼中看出与昔日相似的轮廓,喃喃道:“像,是真的像……”
李璧月却拍了拍玉无瑑的肩膀,道:“云翊,跪下,拜见师娘。”
玉无瑑有些别扭,但是他昨日已答应今日一切全听李璧月安排,也就顺从地跪下拜见:“云翊拜见师娘。”
闵白素连忙将他扶起:“好孩子,快起来。”
她看着李璧月与玉无瑑站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不免情绪激荡,用帕子拂去眼角的眼泪,唤道:“儒清,你看谁来看你了……”
“云翊,你真的还活着——”
小院之中,白发苍苍的中年文士抛却了手中拐杖,一步一步朝着玉无瑑走来。
程儒清步履蹒跚,浊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滚落,看向自己昔日最优秀的弟子。他扶住玉无瑑的手,张了张嘴,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一旁的闵白素声音激动,几乎不可置信:“儒清,你能走了?”见到日夜想念的弟子,缠绵病榻多日的程儒清竟抛下拐杖,重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