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也没见你关心过我，怎么现在突然关心了？”
她眼底划过淡淡的讥讽，大概能猜出来对方看到了自己在网络上的名气，觉得她有价值了，所以才主动联系这个被他丢弃的女儿。
而这时的男人依旧打着感情牌，对着手机诉苦：“粥粥你别怪爸爸，爸爸当初真的很难很难，别人都说我娶了个有钱的老婆，但背后全都骂我软饭男，而且他们一家防贼一样盯着我，多花一毛钱就要交代这一毛钱的去处……”
姜粥粥：“挂了，再见。”
没心情听他的抱怨，姜粥粥正准备挂断这个令她不愉快的电话，对方连忙阻止。
“别，你奶奶生病了。”
“你有时间的话，就来看她一眼吧！”
“我知道我不配做父亲，但是你奶奶没有亏待过你，是她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
“现在她天天念叨你，想要最后再见你一面。”
姜粥粥一直沉默着，手机里男人的声音喋喋不休，但她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把地址发给你，来不来的话由你自己做决定，我不会逼迫你。”
“粥粥，爸爸对不起你。”
“但我还是想求你最后看看你的奶奶，不要让她走之前留下遗憾。”
“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电话终于挂断，屏幕渐渐熄灭。
直到“嗡嗡”的震动声响起，一条短信发在她的手机上。
姜粥粥没有看这条短信，眼睛木然地盯着窗户。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一切遮掩得严严实实，却阻挡不了冷风呼啸的声音。
开心，真的好短暂啊！
躺在床上一夜没睡，一些关于儿时的快要被遗忘的记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格外清晰。
夏天的夜很喧闹，各种虫子的叫声充斥在耳膜，搅得人难以入眠。
年幼的姜粥粥独自睡在屋里，辗转反侧。
一闭上眼，脑中就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一幕。
村子里有个老人去世了，按照规矩要和死去的丈夫合葬。
她在上学的路上刚好经过，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好奇地凑过去看热闹。
粗制滥造的棺木已经腐朽，烂糟糟的木板被尸水浸透，上面爬满了蛆虫。一群恶心的虫子受到惊扰飞快地乱窜，其中还有两条长着鲜艳花纹的长虫，长长的身体扭曲在一起，迅速钻进腐烂的尸体里，将尸体的肚子撑得鼓鼓囊囊。
姜粥粥看了一眼尸体的脸，吓得直接跑开。
那时她对死亡有了第一次最为直观的感受。
死亡是恶臭的，腐烂的，恐怖的。
她一整天的时间浑浑噩噩，睁眼闭眼都是那张面目全非脸。
原本随着记忆已经淡忘，但那张脸又如此清晰的浮现。
尸体脸上的皮肉已经全部腐烂，它的眼睛闭着，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眼睛突然睁开。
起棺的人以为诈尸了，结果是一条千足虫从眼眶里钻了出来。
小粥粥躺在木板床上，在吵闹的虫鸣中听到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极了千足虫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摸黑跑到奶奶的房间。
“奶奶，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我害怕。”
对她总是板着脸的小老太太难得没有让她滚到一边去。
竹席床挪开一些位置，让她躺了上来。
开着最低档的电风扇呼呼转动着，吹散了不少恐惧。
粥粥：“奶奶，人都会死吗？”
奶奶：“你希望我死吗？”
粥粥：“不希望，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如果奶奶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405章 去京市
天亮，姜粥粥在粉丝群里请了个长假，又在饲养群里解释了一下情况。
【南风：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姜粥粥：不了，我很快就回来】
【典：你们放心，有我陪着就行】
【小米粥：就是因为有你】
【葉子：外公在京市那边认识很多医学专家，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姜粥粥：嗯，谢谢】
【大米饭：抱抱粥粥老婆】
【性感母蟑螂：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们在】
【粥粥的狗哥：+1】
大家都看出姜粥粥的情绪低落，没有在群里多说什么。
将汤圆交给顾南风照顾，姜粥粥收拾好行李，和小典买了位置相邻的机票，赶上最近的航班一同回京市。
见到姜粥粥，盛京耀才发现她的精神看起来是如此的糟糕。
昨天的她脸上挂着欢快明媚的笑，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今天就蔫吧枯萎起来，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眸空洞无光，死气沉沉。
眼底划过心疼，盛京耀牵住她的手：“待会儿在飞机上好好休息，我已经安排人来机场接我们。”
姜粥粥勉强地笑笑：“谢谢你，小典。”
小屁孩该闹腾的时候闹腾，但在该懂事的时候也格外靠谱。
事发突然，姜粥粥也没让其他人送她。
在登上飞机后，小典向空乘人员要了个毯子，细心地帮她盖上。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粥粥的神色，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
但身旁的女孩子却突然说道：“其实我没有伤心，只是……很意外听到这个消息。这样说是不是很凉薄？”
她垂着头，将脸上的神情遮掩住，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盛京耀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才没有，他们当初对你不好，现在快要死了才念叨你，你能回去看一眼已经是大发善心。”
“而且听到你没有伤心，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希望姐姐能一直开心快乐。”
她伤心，他也会难过。
旁边的女孩子不再说话，她身体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从小缺爱的孩子，其实很会在玻璃碴中找糖。
因为太苦了，所以会紧紧抓住那丝微不足道的甜意，反复地回味。
即使味道越来越淡，但依旧被珍而重之地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当成珍贵的宝物。
奶奶对她并不是很好，但是姜粥粥却突然想不到哪里不好了。
听说隔壁村子里有两个小孩被人贩子偷走了，附近的村民开始人心惶惶。
别人放学都有家长来接，粥粥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但渐渐的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夜色笼罩，漆黑的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她加快走路的速度，最后走着走着直接跑了起来。
前方突然有道亮光划过，熟悉的声音在光的后面传来，那张苍老的脸模糊不清：“跑那么急干什么？”
那天晚上，粗糙的手牵着她回家。
姜粥粥很喜欢吃席，农村的酒席很丰富，鸡鸭鱼肉大肘子，比过年的时候吃得还要好。
但因为要上学，有几次她没法儿过去。
那时的小老太太坐在凳子上，在菜端上来的时候会说：“先别动，我家孙女今天上学没过来，我先给她夹个鸡腿。”
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塑料袋，她将鸡腿夹进去，还有凉拌的牛肉羊肉，鱼也是特意挑的肚子上最嫩的肉给她带回去。
小老太太在家没什么收入，全靠两个儿子给点零散的生活费，有时候会卖些堆积起来的破烂，拿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买点糖果，给他们这几个孙子孙女吃。
还剩下最后一个棒棒糖时，无论堂弟闹得多厉害，奶奶却将棒棒糖递给她。
“这个是姐姐的，你不能抢。”
姜粥粥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堂弟，觉得自己应该懂事的把糖给他。
但是她不想。
这是奶奶对她为数不多的偏爱，她不想让给任何人。
快要下飞机了，姜粥粥睁开眼。
明明脑中想着全是奶奶对她的好，但她却一点也幸福不起来。
就像是吃了一颗过期的糖，想吐出去，却又不舍得。
来机场接人的老管家第一次见到姜粥粥本人。
这个令小少爷变成恋爱脑的女孩子，精致漂亮的五官透着一抹憔悴，像朵孱弱的小白花，很容易令人心生垂怜。
不服管教的小少爷对待她的每个动作都无比的轻柔，仿佛对方是什么易碎品。
姜粥粥将地址发给小典：“先去这里吧！”
她和姜家那边已经打了招呼，今天先过去一趟。
对于这个地址，姜粥粥其实很熟悉。
奶奶对她说过：“你爸在首都有大别墅，就是这个地方，他早晚会把你接过去的。”
姜粥粥那时问她：“奶奶也去吗？”
奶奶嫌弃地说道：“不去，大城市哪有农村自在。”
几年没联系，老太太还是住进了这个地方。
京市很大，交通弯弯绕绕。
地址上的别墅并不在京市繁华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