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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之昴_尼罗【完结】(24)

  张白黎干笑:“何至于何至于。年轻小两口闹别扭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了,我和我家那位内子,这些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嘛。不是有这么句俗话,说是‘不打不闹、不成夫妻’?”

  林笙一抿嘴,皮笑肉不笑:“我们现在也不打不闹了。老了,闹不动了。”

  “哈哈哈,你二位才多大。”

  “我是说我自己老。”又横了丈夫一眼:“他当然还年轻得很,前程远大着呢。”

  张白黎费了不少的口舌,才把林小姐从阴阳怪气的边缘拉扯回来。

  林小姐一提起丈夫就来劲,她丈夫不理她,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她就气得更来劲。后来还是张白黎动用了金钱的魅力,才让她暂时将丈夫放了下。张白黎本人如今虽是被天津总公司派来了上海,但天津的动静依然牵连着他。他答应替林小姐留意发财的机会——并非敷衍,这样的机会是真有。

  但张白黎随即又疑惑起来,因为林小姐在上海也并非无依无靠,论关系,程静农不是她的世叔吗?有那般伟大的世叔放在眼前,林小姐何必还要这样挖空心思的自谋出路?

  林小姐听了张先生的问题,半晌才答:“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说吧。”

  一餐用毕,两方分离。回家的路上,严轻问她:“这就是你的第二步?”

  她答:“非也,这只算是第二步刚抬起一只脚。”

  他不再问了,倒要看看林笙这第二步究竟会是怎样的步态。结果是到了第二天,林笙去了一趟丁生大厦,上午去的,下午方回;第三天张白黎提着一只果篮登门回访。张林二人好像是全掉钱眼里了,坐下来就是大谈天津逸闻,谁谁赔本了,谁谁发财了,谈得满嘴流油。老妈子走入客厅端茶倒水,亲眼觑见那张经理趁人不备,将一张纸票子偷偷塞给了太太。这老妈子是个有见识的,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张支票。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见先生还在楼上没下来,便小声对张经理道:“我那套镯子也请你费心了,要是还能卖出这个价钱来,我就一定大大的谢你。”

  老妈子拿着空托盘退回厨房,这下子和同僚又有了谈资。

  *

  *

  入夜时分。

  林笙和严轻面对面的站在盥洗室里。林笙指指自己的脸:“来吧!”

  严轻扬起了手。

  她忽然补了一句:“也不要太狠,留个印子就成,可别把我打出个好歹来。”

  严轻在她脸上掴了一掌。

  她当即摆摆手:“不行,又太轻了。”

  他斟酌着力气,扬手又拍了她第二掌,这回拍出了轻轻的一声响,但林笙扭头照照镜子,发现自己面颊上还是连个印子都没有。

  “再狠一点。”她自己拍了自己一掌:“就这样,再来一下子。”

  严轻第三次抬起了手。

  她说不紧张是假的。面前这人可不是什么良家少男,他那可是一只杀过人放过货的手。

  “真有这个必要吗?”严轻举着手问她:“你要是害怕就算了吧。”

  她紧闭双眼:“一个嘴巴子有什么可怕的?不怕,你快打吧,再过会儿楼下的人就要睡觉了。”

  话音落下,盥洗室内骤然爆发一声脆响,林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抽得嗷一嗓子,同时就觉眼花耳鸣、天旋地转,糊里糊涂的一头栽倒,额角又在墙上撞出一声闷响。 眼看严轻像是隐约变了脸色,而且俯身伸手要来搀扶自己,她连忙拼命摆手阻止,同时借着这股子疼劲儿大哭一声:“你打我!李思成你打我!”

  边哭边扶墙站起来,她摇晃着端起一只洗脸盆往地上一砸,这回的动静可真是够大了,她示意严轻把那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也摔几只,然而严轻没有动,只告诉她:“你流血了。”

  她匆匆看了镜子一眼,见那血是顺着自己嘴角流下来的,但用舌头顶了顶牙齿,牙齿都还结实着,这就让她放了心。

  “没关系。”她用口型告诉他:“是嘴巴里面磕破了,不碍事。”紧接着她自己抄起一只空雪花膏瓶子,往地上狠狠一砸,继续哭嚎:“打吧!砸吧!我也活够了。今天我和你拼命,我们一起死吧!”随即改为耳语:“你也骂我两句呀。”

  严轻答道:“我不会。”

  她无暇现场传授他骂街之法,只好亲力亲为、独挑大旗,一步窜回卧室,指着严轻继续嚎啕:“李思成!你好狡猾!你好狠毒!你用这样的冷淡折磨我,你是想杀人不用刀!”

  这个时候,楼下老妈子听着楼上的动静有些凶险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杂活,一起上楼劝解。厨子平时就住在楼后的仆人房,这时也闻声出了来,连院内的门房都开了门。而老妈子们上楼一见太太满脸血,也是大惊失色,再看先生,先生站在盥洗室门口,面无表情、倚门而立,看着状态不对,有种豁出去了似的冷静,好像真能杀人。

  老妈子们以着热心肠和好体格,一阵风似的将太太卷去了楼下。这太太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都被男人打成这般模样了,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丈夫的罪恶,吵得老妈子们频频回头,真怕她这个闹法把先生逼急了,再关起门来酿出血案。

  为了防止血案,较为有力的厨子走到了楼梯口,一旦先生发疯冲下来,厨子多少能拦着点。而现在的年轻夫妻大概是不讲究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挨了打挂了彩的太太坐在客厅里大嚎特嚎,从丈夫是个畜生哭起,一路哭到自己命途多舛、父母双亡、没有娘家撑腰,声声泪字字血,真可谓是锥人心腑、悲感天地。

  先生不知何时走到楼梯转角处,向下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那就离婚。”

  太太在客厅里大吼一声:“离婚就离婚!房子是我花钱租的,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先生一听,反向滚动,上楼去了。

  *

  *

  这一场家庭内战,持续到了午夜时分方罢。

  午夜时分,太太哭得昏头昏脑,老妈子们也困得哈欠连天。先生这时像个幽魂似的飘然而来,往起拽太太的胳膊,一拽拽不动,二拽拽不动,拽到第三下,太太自己起来了:“少跟我拉拉扯扯的。你不是只恨我不死吗?现在又来缠我做什么?”

  严轻把台词记得很清楚,这时便答:“有话上去说,别当着人发疯。”

  太太霍然而起:“我发疯?”随即萎靡:“对,我发疯。”

  两人又嘀咕了几句,然后一个牵一个的走了。老妈子们见状,倒感觉自己这一晚上忙活得不值——竟然这么容易就和好了,亏她们方才还真心实意的替他们着急,原来都是外人瞎急。

  第22章 月至

  傍晚时分,严轻站在二楼窗前的晚霞光中,手指捏了一只棉球。

  棉球蘸了粉膏,是粉馥馥的颜色。他用棉球轻轻按了按林笙额角的一块淤青。淤青约有指顶那么大,敷一层粉膏后再垂下刘海,勉强可以挡成个若隐若现。

  这属于意外之伤,昨夜林笙原本只打算和严轻表演一场全武行,让家中旁人都能见证他们实实在在是一对怨侣,没想到自己还会因此挂彩。不过值此非常时刻,这既是意外伤害,也是意外收获,等会儿或许也有用处。

  “好了。”严轻放下手:“你再看看。”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挺满意:“这回遮盖得好,比我那拍一层香粉的办法强。”然后她对严轻笑道:“我不是个要面子的人嘛,要真是个鼻青脸肿的样子,就不会好意思出门了。现在这个程度刚刚好。”

  他把棉球丢在了化妆桌上:“以后这事别找我,我下手不知轻重。”

  她看着他:“挨打的人是我,你怎么气愤愤的?我又没说你什么。”

  他也看她:“我没有。”

  他当真是没有怒意,也当真是认为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活儿,她最好是去找别人。这活儿他不会干,他昨夜只是稍微加了一点点力气,就抽出了她的满嘴血。

  “反正你别往心里去。”她告诉他:“你这是在帮我的忙,我不会那么不知好歹。”

  说到这里,她弯腰凑到镜子跟前,用手指理了理乌黑锃亮的发卷,又左右将自己端详了一番。挨了嘴巴子的那边脸好像是有点肿,但是没有指痕,看着不算明显。

  起身转向严轻,她一点头:“我们出发!”

  *

  *

  严轻自小学了一套规矩,规矩之一就是“不该问的不问”。

  他现在的任务是为林笙扮演丈夫,以此换取一个安全的身份和庇护地。除了必要的问题,他尽量保持沉默。

  如今跟着林笙下楼出了门,他以为她又是要去见张白黎,然后这二位边吃边喝、边做一本万利的白日梦,一旁的听众只有他一位,倒好像他们的目标不是程静农而是他一样。

  但这回两人坐上汽车,她却是说道:“我们去马黛琳饭店。”

  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心想:果然是吃。

  她随即又道:“那里新开的跳舞厅很有名,我们看跳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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