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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女_清淮晓色【完结】(128)

  连夫人踉跄走到棺前,再也忍耐不住,看着儿子的脸,失声痛哭。

  那哭声简直摧肝断肠,丝毫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像一只痛彻心扉的母兽。

  王家主不忍再听,别过头去,眼底含泪,一拳锤在墙壁上。

  族内奉命验尸的仵作战战兢兢,却又不能不说话,道:“一刀割喉,下刀极深,是奔着杀人去的,刀刃割断气管血脉……”

  话未说完,连夫人爆发出嘶声哀嚎,扑倒在棺木之上:“悦儿——”

  棺中那张熟悉的面容苍白一片,鲜血已经流干,再美的美人也经不住这般糟践,脸虽然还是同一张脸,却再不复生前的姿容。

  “……郎君起意去消金坊,原本说的是可能要停留数日,结果一夜未归,清晨消金坊突然开门……郎君走了没多远,便命小人停下,在茶楼外等着,很快便有另一辆马车停住,有两个人走进去……”

  “小人有罪,小人疏忽,可小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

  哀嚎声逐渐远去。

  王家主睁开眼,仿佛苍老了很多。

  在他身边,连夫人满头袅袅青丝之间,已经多出数茎白发,分外刺眼。

  中年丧子,还是最得意、最出色,寄予无上厚望的一个儿子,如何能不悲痛?

  屋外传来侍从的脚步声。

  “家主。”侍从颤声禀道,“那边的人来了。”

  听得这句话,王家主醒过神来,冷笑说道:“打出去。”

  有门客在旁听着,忍不住低声劝道:“家主或许可以见一见,小郎君出事的缘由,让他们查起来或许能多些线索。”

  “那是他们该做的分内之事!”王家主根本不愿再听,心意已决,恨声喝道,“消金坊送来的分明是催命符,悦儿离开那里,随后便出了事,他们脱不开关系。等着,若是不能抓到杀人凶手为悦儿复仇,我非要消金坊灰飞烟灭不可!江宁裴氏如果不允,我先杀了他们家的裴七,再拿百花山庄和消金坊兑子,谁都别想好过。”

  这话悲怒至极,毫无转圜余地,门客听得心惊胆战,却无论如何不敢再劝,小意安抚道:“家主,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查明真相,才能让小郎君走得安稳。”

  “那是自然。”王家主一字一句咬牙道,“真以为我王氏无人不成?”

  .

  一艘大船,在江面上。

  江风很寒。

  穆嫔临窗而坐,裹着半薄不厚的柔软披肩,长发半散,眉间衔愁。

  毫无疑问,她是个美人。

  美人含愁,更令人心折。

  窗外漆黑,唯有风声。

  穆嫔又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忧愁想着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苏惠从外面进来,恭敬行礼,说道:“请小姐关上窗吧,风大。”

  穆嫔顺手合上窗,忧愁问:“还是没有消息?”

  她原本晕船,但可能是情绪过于焦灼,竟然连晕船的毛病都自行治愈,终于不再是每天躺在船舱里干呕了。

  苏惠道:“是的。”

  穆嫔有些不开心,看着他道:“那该怎么办?”

  苏惠说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穆嫔皱眉:“可是太乱了!”

  苏惠依旧平静道:“小姐不用担心,主子身份尊贵,一动便会天下瞩目。如今没有消息,便是静静向东,安然无事。”

  这话当然不能说服穆嫔。

  她不是年幼的弟妹,更不是初入东宫的天真少女,只是苏惠与她并非主从关系,认真说来,苏惠的品级地位和重要性都比她要高。

  苏惠不肯说更多,她也没有办法。

  毕竟苏惠在安排所有事。

  她在中间的船舱里忧愁,积素在西边的船舱里忧愁,只有苏惠兢兢业业忙里忙外。

  知道穆嫔不高兴,苏惠也无意多言,只是非常认真地提醒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敲墙便可,小姐千万不要自己做事。”

  穆嫔不解道:“比如?”

  苏惠说道:“比如这样。”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船上定时前来送茶点饭食的侍从。

  苏惠走过去打开门,微笑着看那名侍从将茶点摆到桌上,然后叫住他,指着送来的茶水说道:“喝了。”

  那名侍从脸色变得很惊愕,像是不明所以。

  苏惠根本不和他说那么多,见侍从张嘴,径直制住他,将茶水灌进他的口中。

  然后苏惠松开手,指着门道:“滚吧。”

  那名侍从如见鬼魅,跌跌撞撞捂着嘴跑了出去。

  穆嫔愣愣看着:“茶里……有问题?”

  向外看去,只见那名侍从步伐发软,跑得越来越歪斜。

  苏惠微微冷笑,那张喜气洋洋的脸上竟然显出一种格外惊人的煞意。他随手拿起一颗盐炒花生,往那边一抛——

  扑通一声。

  落水声响。

  穆嫔惊愕看着那名侍从跌入水中:“死,死了?”

  苏惠没有解释,平静提醒道:“小姐明白了吗?”

  穆嫔当然明白了,连连点头,就差指天发誓自己一定不会乱动。

  苏惠退了出去。

  他转头望向风声森寒的漆黑江面,沉吟不语。

  有些担忧,又带着些苦笑。

  景昭临走前将穆嫔托付给他,让他护送穆嫔与鸾驾汇合。

  身为臣下,苏惠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这个命令,只是与此同时,他多做了一件事。

  有些事终究无法彻底藏住,譬如茶楼前的马车,譬如持请帖入消金坊的人,又譬如那间客栈的小院。

  只要竭力去查,一定会查到线索。

  皇太女贵为储君,身系社稷,容不得丝毫闪失。

  所以,苏惠在带走穆嫔时,做了第二手准备。

  如果庐江王氏沿着那些无法抹去的线索一路追查,他们会查到那双从马车里走出来的人弃车、换马、投宿、登船。

  船就是这条船。

  第94章 行路难(三)他们一起策过马、聊过天……

  八月二十七

  丹阳东都县

  东都县不是丹阳郡治,却是丹阳顾氏起家之地。

  经过数代经营,东都堪称丹阳最富庶的地方,就连郡治都无法相比。

  景昭仰首,看着上方‘听经堂’三个大字。

  相传当年顾晋龄尚在时,精于治学,家传《韩诗》,且崇尚有教无类,时常在东都某处书馆内开坛讲学、与人对谈,南方士子争相前来听讲,多如过江之鲫。

  后来,南方最著名的少年名士景容至此,与顾晋龄对谈三日,写下大名鼎鼎的《对谈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处书馆汇集了南方数郡的文脉,一度是南方九州士子们无比倾慕的所在。

  再后来,顾晋龄过世,已经很久,景容登基,做了皇帝。

  这处书馆早已被顾晋龄的子女买下,成为顾家产业,还取了一个像和尚做早课的场所般莫名其妙的名字。

  一进门,迎面墙上刻着的就是那篇《对谈篇》。

  景昭皱皱眉。

  《对谈篇》确实有名,但皇帝写这篇文章时,年纪尚轻,纵使惊才绝艳,也不敢说力压治学几十载的顾晋龄。顾家子孙若是为了怀念父亲,理应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刻上顾晋龄最著名的文章,而非当今皇帝的作品。

  随便猜度旁人不好,景昭没有继续朝着这个方向思考,走了进去。

  室内摆设清雅,靠墙摆着数个巨大书柜,里面存放着顾晋龄手稿的誊本,还有顾家非绝版的原版藏书。

  书贵。

  顾家藏书更贵。

  顾晋龄的手稿更是极贵。

  满室藏书,迎面看来,真是极为壮观,无声炫示着此间主人非同寻常的家世,却不会令人生出反感,只剩无尽歆羡。

  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翻阅。室内的顾氏家仆知道她是二房白郎君的客人,并不阻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问话。

  “你是谁?”

  这声音很不客气,是个年轻男子,景昭恍若未闻,并不转身,继续认真翻阅着顾家的藏书。

  她的反应堪称无礼,那道声音的主人没有得到回应,很是不满,向这边走来,仆从连忙行礼说道:“大郎君,这是白郎君请来的客人。”

  于是景昭知道了身后那人的身份。

  丹阳顾氏大房嫡长子,顾嘉。

  他父亲是顾夫人唯一的亲兄长,他就是裴令之的亲表兄。

  顾嘉不悦道:“他顾白倒会做好人,听经堂是能随便带人进来的地方?”

  又转向景昭,语气稍微客气了些:“你是哪家的?”

  景昭合上书,平静说道:“小门小户,不足挂齿。”

  帷帽垂纱遮面,看不见真实面容,景昭没有摘下来的意思。

  南方礼教相对严苛,女子在陌生男人面前不摘帷帽是谨慎自矜的表现,但景昭对顾嘉的话听而不闻,又始终没有先行报出门第郡望,更重要的是,顾嘉很讨厌二房堂弟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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