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日期，完全对得上。”他呼吸沉沉，似乎也是有些酒意，“后来我也看过照片，长得也很像我……”
“不像。”她打断他。
只是脸型有点像罢了。三分而已。当然也都很高，很瘦。除了这些，没哪里像他。
一点儿也不像。
“…………”男人沉默了。
只有呼吸沉沉。
“彤彤，”过了几秒，他说，“孩子已经长大了，需要父亲。”
姜彤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和马武之间，也许有什么协议。”他说，“这么多年，他一直照顾你，把你照顾得还算好。”
他说，“今天，我还以为月光会在——”
“他怎么可能会在？”姜彤拿着手机垂眸，“他只是个小孩子。”
“是啊，是。”他说，“是我想多了。”
那边的人退让得这么快。和今天白天和饭桌上的那个神色沉沉气势深沉的人，完全不一样。姜彤拿着手机，咬了唇。
“你把儿子手机号码给我。”那边还在说，“我想和儿子聊聊。”
“我的信息有些滞后，”他又问，“他是已经去X大了吗？我看见了学校网站的新闻。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彤彤，你真的把他养得很好。”
他这样的退让，和小心翼翼。
让她心软。
姜彤看着窗外的月色。
可是，不能心软。就像是投资人爷爷说的……如今，才是正确的选择。
是最优解。
可是，月光已经长大了。儿子的问题越发的多了，她越来越回答不了，儿子也确实需要一个优秀的“成年男性”的模板了。
可是，陈杰也说了。他，截止目前，还没有孩子。
他打这个电话，是想做什么？
外面的霓虹灯那么亮。
姜彤拿着手机，扭头看着窗外。
想起了某种可能，她的手指在手机上掐出了白，很久没有说话。
“彤彤？”那边还在喊她名字，低低的。
“——不。”她咬了唇，下定了某种决心，“月光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需要花时间在他身上。”
他的模板是很优秀，可是月光对她而言，也真的太重要了。
重要到不能有任何一丝失去的可能。
也许陈杰也是一个优秀的模板……其实陈杰就是她最近为儿子找的模板，虽然匪气了一些，狼心狗肺了些，但是其他地方还不错。马师兄当然也是优秀模板，但是马师兄太忙，月光见到的次数太少。不管怎么样，她相信月光都会取其之长，学会他们好的地方。
电话那头，男人也沉默了。
“彤彤，”他低声说，“你给我他的号码，我不会打扰他的。”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就算不是他的父亲，我也是他的——长辈，”男人顿了顿，声音低低，“他大了，需要长辈的指导。我觉得我可以胜任。”
姜彤拿着手机，闭了眼。
“彤彤，”他说，“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当年你离开房市不告而别——”
“好。”她打断了他，又突然说了好。
“号码我可以给你。”压下了心底的汹涌，她捏紧了手机，压低了声音，“不过你不要和他说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她顿了顿，“在他心里，他爸爸已经过世了。”
月光，已经长大了。
也许她不该自私。
可是当年的事，也真的不适合再提了。
那边的人也沉默了。
“……是啊，是啊，”沉默了一会儿，那边喝醉了，又似乎在低声笑，又似在叹气，“我就是听说，彤彤你和孩子说，说我已经死了。”
第78章 78.麻烦哥哥，带一带他
姜彤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他又问。
她拿着手机，用沉默来回答。
男人似乎笑了笑。
“是我不好。”他说，“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彤彤。我给你和月光买了点特产，你下楼——”
“不要。”她打断了他。
“谁告诉你我到处说你死了的？”她又提着气问。
这，是一个秘密。
她只对月光一个人说过“他爸爸其实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是……李乐说的。”
男人沉默了下，声音沉沉，“儿子的照片，是很久以前，在舅妈的手机里看见的。很像我……很像。可是他们都说，长得像李乐。后来有一天，李乐无意中在我面前放了一段视频，是月光在视频里和他说话，说‘妈妈告诉我过了，我爸爸其实已经死了’。”
他笑了笑，“我怀疑他是故意放给我看的。”
姜彤沉默了。
她不知道月光还会和李乐哥说这回事。
月光从小早慧，也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找爸爸”的偏好。她也从来没有带月光回过边市。李乐哥，倒是来过几次申城，出差或者旅游，每次都会来看她和月光。
很疼爱月光，是个好舅舅。
姑姑也来过申城，不过那已经是四五年前了。
姜彤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其实我该早点来找你们。”他笑了笑，“只是前几年，我也没什么——”
“哥哥。”姜彤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
“你不要意气用事。”她低声说t话，又觉得眼角有些热，“我不需要你为我和为月光做什么。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和你没关系。我生月光，也没征求过你的同意。当年我走的时候，”
她问他，“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我没有忘，也不敢忘。”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只是月光……”
“哥哥，月光和你没关系。”姜彤吸了一口气，又说了一次，“月光是我自己要生的。和你没关系。”
男人沉默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彤彤你现在下楼。我现在在楼下停车场……”
“不。”捏紧了手机，她的指节发了白，她一口拒绝，又喊他，“哥哥，我们不能再相见了。”
男人沉默了。
“哥哥，”她提了一口气，这么喊他。她说，“我们真的不能再见了。这样，对你不好。”
“不要功亏一篑。”
男人没有说话。
“其实，我这次来，只是来出差……我没想过能看见你。”
“月光，”她吸了一口气，突然又有些后悔刚才冲动的承诺，“其实你最好也别联系……”
“彤彤。”男人打断了她，“你总是这样，永远为我着想。你有为你自己着想过吗？”
“这些年，你太苦了。”
“我不苦。”她说。
“我很感谢你生了月光，真的。”他说，“我也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来保护的人了。”
姜彤拿着手机，咬住了唇。
觉得眼角有些烫，又有点湿。
“你不用考虑我什么。”他的声音在那边，“多为你自己想想。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该报告给组织的，我会去报告。”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月光已经十三岁了，他又是个男孩子。”
“你是好妈妈，可是性别有限，你不懂男孩子。”他说，“他越来越大了，进入青春期，会有很多其他想法，你一个人，已经带不了他了。”
姜彤沉默了。
“我这边的事，我自己会去处理。”他又说。
她靠在了床头，咬住了唇。
“那，待会儿我就把他号码给你，”
她吸了一口气，不知道那句话让她让了步，她捏着拳头，声音发着抖，“但是你不要和他乱说话……他还小，我怕他接受不了其他的事。”
“我心里有数。”男人回答，“彤彤，你要相信我。我的立场，始终都是和你一致的，都是为了月光好。”
“……好。”她说。
“那我和你说说，孩子的事。”她说。
“他姓姜，叫姜月光。”拿着手机，她自顾自地说话，“他现在在X大，做研究员。研究数论。他很聪明，”
和你一样聪明。
“是个好孩子。就是社会经验很少，人也很敏感。他渐渐大了，需要人教一些社会经验，”
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口，“那就麻烦哥哥，你有空的时候，带一带他。”
月光很好，很聪明。但是到底年少聪慧，少受挫折，大家一路捧着他，所以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世界上能人辈出。他真的很需要，“有丰富社会经验的成年男性”的辅导。
其实这个人，就是最合适的人。他经验丰富……十多年前，他很多尺度，就已经拿捏得很好了。
“好。”男人一口答应。
月光能学会他，是最好。
她拿着电话，慢慢和他说着儿子，分针慢慢地走过了半圈，然后，电话，终于挂断了。